张宏城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在倒腾废品站的旧书。加上自己的奖金,他已经在继母这里存了三百多。张玉敏也开始同朋友们告别。不过她很倒霉,因为他哥哥办事不牢靠,给她拿到的知青火车票居然是站票,而且比陈蓓蕾几个的车次还晚了三天。张玉敏埋怨了张宏城好几回,都被裴淑静给劝住了。这张车票自然是假的,是胡胖子在另一个时空找人伪造的。张宏城的车次是陈蓓蕾几个走后的第三天,估计那个时候他的胳膊已经没问题了。之所以刻意和其他人分开走,是因为他还有其他的安排。七月骄阳似火。陈蓓蕾几家人的心情也一样。几家人都在满厂区搜寻军大衣和多余的棉花。传闻东北十月飘雪,一下就是几尺厚,没有十斤以上的被子根本背不住。可厂里的实际情况却不容乐观,谁家没有要出门或者已经出门的孩子。家里攒的那点棉花和棉花票根本不敢用或者外借。于是乎,简勇拉着张宏城准备去一趟大剧院旁边的临江社区。陈蓓蕾、卢燕也有些意动,只有胆小的赵甘梅不敢去。因为她知道那里有个黑市。要是被抓住,她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兵团知青名额说不定就没了。张宏城想去见识见识是因为好奇,他也建议几个女同志不要去。一来女同志比较扎眼,容易被认出来,二来真要有什么事,她们几个也跑不快。简勇显然不是第一次来黑市。大热天两人都戴着棉纱口罩,低着头闷不做声的往小巷里走。小巷里的人不多,都很警觉的戴着棉纱口罩,大家都是一水的绿色衣服,很难认出互相是谁来。这里不能吆喝,只能挨个低声嘀咕碰运气。黑市包括这条小巷和旁边的另外一条小巷,两人左右分开花了十多分钟转了一个圈。根本没人出售棉花或者棉花票。张宏城倒是跟人换了几张邮票和一张肉票。简勇有些不甘心,准备再等等。但张宏城却把目光投向了一个戴着口罩崭新的棉纱口罩,还时不时扒出口鼻呼吸擦汗的男人。张宏城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从来不主动和人说话,但每当有人和他嘀咕,他总会说几句话。之前张宏城和简勇也跟他聊了几句,可这人只是问两人有什么要卖,对于两人要买什么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加上这个人经常拉开口罩擦汗,一个不妙的判断涌上了张宏城的心头。“勇子,周围还有别的出口么?”听到张宏城压低的声音。简勇也心虚了起来。“后头就是小巷的出口。”“我是说被堵住后逃跑的出口。”简勇手一抖,差点没忍住去四下打量。“出了什么事?”“那个总是扒拉口罩的家伙怕是上头派来的探子。说不好两头已经被人给围住了。”简勇偷偷拉着张宏城就往另外一条巷子走。“隔壁巷子尽头有一处矮墙,上次我和史前进差点被堵都是翻墙跑的。”张宏城立即拉住了简勇。他估计矮墙那边应该不能去了,人家又不傻。拉着简勇来到没人的地方,两人搭着人梯爬上了高墙。喜欢扒拉口罩的那人一抬头就看到了在高墙上行走的两人,他愣了一下,马上掏出一个口哨来吹响。巷子两头立即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可惜张宏城和简勇已经顺着高墙边上的电线杆子滑了下去。惊险逃脱。两人急匆匆的回到厂区,简勇正垂头丧气着,忽然眼前出现了几张票子。一抬头,看见张宏城正笑着看自己。张宏城手里拿着的正是十六张五两的棉花票。“行啊,你刚才什么时候换的,我怎么没看见?”“就在我们两个分开的时候,有个人才进巷子就被我拦住了。”“太好了,你自己留多少,剩下的我们四个分。”“你们自己分吧,我爸留下的大衣和被子都是当年高原上用的,根本不用买新的。”“那一斤算你一块钱,成吗?”“行吧。”简勇心里乐开了花。八斤棉花每个人能分到两斤新棉花,再找弹棉花的把家里的旧棉花一起弹一回,去东北的新被子就有了。四个人新被子弹好的第二天刚好就是他们动身的日子。这一回站在站台上送行的就只剩下张宏城和杜刚两个。陈蓓蕾几个刚好抢到一个四联对座,从窗户里和两人及送行的家人们聊天。站台上依然非常的热闹。因为这列火车是知青专列,所以多数都是来送行的人。人群里时不时的还会响起送行的歌声。这个年代的年轻人在没经历过下放生活之前,大多数都是感性而天真的。其中也包括陈蓓蕾和卢燕。两人不甘示弱的在车厢里唱了一段打虎上山,引来了车厢里知青们的热烈鼓掌。,!赵甘梅只是笑着,打死都不肯唱什么歌。张宏城和杜刚隔着车窗狠狠的拍了拍简勇伸出来的手掌。“这一路上,她们三个可就靠你一个人护着了!”简勇牛气轰轰的放下狠话。“你们两个就放心吧!有我在,她们安全得很。”卢燕从后面把简勇的大头拨开,她对着车下的两人笑了笑。“你们看看别的窗口,什么文艺节目都用,就我们这个窗口冷冷清清的。”“张宏城、杜刚,你们俩谁来一个?送别得有诚意啊。”她虽然笑着,但眼圈却红了起来。看得周围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张宏城对周围看了一圈。正好一个站台工作人员提着喇叭路过。他立即找对方借了喇叭。“祝我们的g命战友简勇、陈蓓蕾、卢燕和赵甘梅同志,在新的革命旅途上一路顺风,再创辉煌!”“这里我清唱一首自己现编的歌,同志们不要笑啊!”站台上立即响起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革命生涯常分手。”汽笛长鸣。随着车轮缓缓启动,无数只手从车窗里伸出来拼命挥动着,而站台上的人们则不少一边挥手一边跟着车厢跑起来。忽然一个女同志对着窗外崩溃的大喊了一声。“桃陵,生我养我的地方,从现在开始我已经忘记了你了!”“呜呜呜呜,我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回来的~!!”刚刚送走好友的于丽萍将目光从远去的火车上收回,回头去寻找刚才那个唱歌的男人。可人潮茫茫,哪里还有张宏城的身影。她的手不由得抓紧了挎包的带子。:()1972,红旗招展的青春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