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张炳林也是做学问的人,看不得这些没文化的。看到儿子这么晚被下人架了回来,难免训斥了几句。张诚也是带着怨气回了屋,看到小儿子裹着脚疼得嗷嗷哭的样子,也忍不住带着酒气大吼大叫了几声,然后又转身去了书房。事发当日,张诚回来也不算早,但还好没有喝酒。他本想回来和妻子为昨晚的失控道歉,临时又被母亲叫过去说了说商队的事情。等他回到屋里已经是三更时分,孩子已经跟乳母去了别的房间睡下来。陈玉芬在灯下给小儿子改裤腿,宽大一点,可以遮挡住现在被裹起来的夹板。张诚又忍不住说:“改什么啊,多费眼睛啊。赶紧睡吧!”“遮住一点,让孩子别总去碰它。”“没用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个养上半年也就好了。再说了,一个小子,就算光着也没什么的。天气渐渐要热了,这样晾着伤患之处也好的快。回头你带他在院子里晒晒,也见见阳光。”“你是在埋怨我不带孩子晒太阳么?你是觉得我当这个母亲当的不好么?”“哎,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说说。”张诚觉得这几日和妻子都没有办法交谈,“你要是无理取闹,我就去书房睡了。我这一整天真的很累了……”“我无理取闹?我每天在家里闲着么?”“我可没这么说。”“但你句句话透露出的都是这个意思!”陈玉芬忽然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我为你们张家生了三个儿子,你还要我怎么样?我也很累了,我也不想这样了!”“你这话说的,你天天在家能怎么累了!”张诚的脾气也上来了,两个人开始吵架,并且越吵越厉害,把隔壁孩子的乳母都吵醒了,出来劝架。陈玉芬却忽然像疯了一般,搬起了秀墩,放到三楼屋外的栏杆处,“你信不信我跳下去,死给你看!”“我不信!”倔脾气上来的张诚也没有了理智。“那好,这辈子夫妻情分已尽。下辈子也不可能再遇见了!”陈玉芬说完这句话,直接就从三楼跳下去了。此时此刻,张诚才惊觉发生了大事情,怎么妻子跳楼了?大喊着冲下楼去,但此时陈玉芬已经头骨碎裂,躺倒在血泊之中。三楼也不算高,但是头先着地,据说是脑浆子都流出来了,死状极惨烈。张诚也是哭了很久,但为了三个孩子,他也要强撑着活下去。接待使团的工作暂停了,他在家里处理这些事情。孩子们由奶奶看管,张炳林白日还在鸿图阁处理公务,没有请假。我站在三楼向下看,仵作正站在陈玉芬坠楼的地点向上看,目测也有十米高。秀墩还在栏杆内放着,的确想要跳楼,这栏杆有些高,需要爬上秀墩才能完成跳跃的动作。我搬了搬秀墩,完全没搬动。“早上没吃饱?连个秀墩都搬不起来?”肖不修斜眼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上来了。“我又没练过,真的搬不动。”我又尝试了一下,可能真的太瘦弱了,顶多是搬离地面一点。这也是顶好的红木家具,实心重。“这陈玉芬很有力气?”“生过三个孩子的妇人,可不要小瞧。她能一手抱一个孩子,很厉害的。”另一个仵作说道。“认识?”“曾经见过。”“胖?”“不胖,只是比较结实而已。比她哥哥胖一点,比你矮一点。”仵作形容了一下陈玉芬的身量,我又站在凭栏处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这人在激动的时刻,的确也是能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极端事件。丈夫的抱怨,孩子的号啕痛哭,让这名妇人觉得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才选择跳下去。也是真心绝望了吧!我扒在栏杆边上又朝下看了看,刚想站在秀墩上,被肖不修拽住了衣领。“危险!”他的声音冰冷。“那你把我扔下去试试。”“什么?”“我是说,你把我扔下去试试,我要看看能不能摔死。”“肖小七,你是疯了么?”“没有啊!”“那你要我把你扔下去,你是不想活了么?”“也没有啊!”“你!你知不知道陈玉芬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知道啊!”“你要气死我么?”“没有啊!”“肖小七!”“在!”我反手抓住肖不修,低声说:“你想知道真相,可能真的只有这个办法了。你站在这里,直接扔我下去,找个会功夫的在下面接着我就好了。要是实在没有人的话,咱们找个绳子系在我的腰上,但你扔的这个动作一定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