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化成的触手迅速地卷席了这一层,充当着何光尘的前锋,四处游荡着,寻找着迟星。
所过之处,高昂的呼唤声响彻周遭——
“星星——”
“星星——”
“星星——”
回声是空寂的,没有任何生物给予回应。
像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触手发出的高频次声响回荡开来——
“塔纳托斯,回去吧,塔纳托斯,回深渊去。”
“他不想见你!他藏起来了!!”
“他不爱你,他不爱你,他不爱你!”
研究院濒临着深渊海,深渊中散发出来的气息盖过了迟星身上淡淡的香气,让本就没有神智的触手变得越发狂乱起来。
它们在低鸣、嘶吼,为自己的断肢发出非人的吼叫,催促着塔纳托斯回到生他养他的诞生之地,重新将自己已经残破的身躯养回来。
“塔纳托斯!你完全失去控制了!!深渊里的那个人类爬出来了,你也该回去了——”
“他本就不是你的,他本就不是你的!”
触手在他身下不断地显形,翻滚扭动着,如同黑色的浪潮。断裂的肢体缺口突兀的绞缠在黏液中,无声的嘶鸣着。
然而。塔纳托斯浑不在意。
本能和他的对迟星的渴慕无声地拉扯着,他的脸上生长出无数冒着寒光的背甲,鼻钩伸长,复杂的口器张开,发出人类无法听见的痛苦吼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痛苦?!
他是拉莱耶神殿的主人,是深渊和人类世界闻风丧胆的存在,是凌驾于所有生物之上的神明……
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曾经一脚踏碎过山脉,曾毁灭过整个人类社会,也灭绝过一整个纲目的生物。
可现在,他只不过,想要一个人类。
想要他的触碰、他的气味、他温暖的掌心贴在冰冷脸颊上的触觉。
人类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无穷无尽的生命周期中,不值一提的小小尘埃。
很不幸,他爱上了一粒尘埃。
迟星察觉到了外面传来的异动。
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摇晃,回字型的外墙整个儿倒塌下来,发出尖锐的响声。
彼时的迟星穿着从薄登身上扒下来的那件白大褂,从清洁工的工作间顺来了一顶白帽,把自己显眼的白金色头发掩在其中。
他微微低下头,宽大的帽檐立刻遮住大半容颜,和那些慌里慌张的人们快步走过走廊的时候,丝毫没有被人发现。
他听那些清洁工和安保人员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终于弄清了刚才在他刻意躲藏的时候,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那些研究员们大多困在前方,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了危险,也不来找他们一起逃命,只有索兰博士跌跌撞撞的找到了他们,哆嗦着嘴唇,现在正在实验室里休息,一副神志全无的模样。
安保人员只好擅作主张,推出了那个叫“李大哥”的安保队长,带着剩下的人先转移。
“你听没听说那个怪物……就是被塔纳托斯污染的研究员找过来了,那真是吓死人了。”一个女保洁员道。
李大哥听清了她的声音,安抚道:“要我说,这事儿做得太不厚道了一点儿。别人本来就是小俩口,非要把人分开。这不,人家找上门来了,咱们却把人丢了。”
这些人中不乏对迟星表示同情的,只不过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在心里。现在没有研究员在场,总算能不吐不快了。
迟星倒是没什么感觉——这些人怎么想他、怎么对他,与他的目标并不相关。
据他之前了解到的有效信息只有两个。
第一个是他们这些人马上要从侧门口出去,逃到离这里最近的报警点,然后等待警局的救护。
第二个是,何光尘在找他——极其愤怒地、焦急地找他。
迟星当然没想过要屈从,回去那金丝做的牢笼中去。
然而,这样的情景让他感觉到不可抑制的心跳和刺激,他越来越期待和这位深渊之主亲自较量的那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