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锦书扶着江有枝走出病房,美元就在后面慢慢跟着。一个人影立刻从门口跑开,躲在转角的墙壁后面。“出来吧。”江有枝知道那是谁。一个小男孩儿磨磨蹭蹭地从墙壁后面探出脑袋,眼睛大大的,眨了几下,有点怯怯地看着她,是江未敛。江有枝莞尔,俯身朝他招了招手:“过来。”江未敛就从墙那边走过来,他又长高了一点儿,却还是没有人半身高。这个小男孩儿五官长得很漂亮,脸上很白净,但是眼神惶恐不安,不敢看人。“怎么在这儿呀?”面对这个只有四岁左右的孩子,江有枝终究还是软了语气。江未敛把手从背后拿出来,左右手各拿着两只橙子,先把其中一只递给江有枝,声音带着孩童的稚气:“姐姐吃橙子。”然后又“噔噔”走到温锦书面前,手举得高高的:“阿姨吃橙子。”“谢谢。”温锦书把橙子接过来,“你今年多大了?”江未敛佯装老成地伸出四根手指:“今年四岁半。”江有枝笑道:“你是年底生的,哪来的四岁半?”江未敛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吴妈说我要比别的小孩儿长得快一点。”“为什么呀?”“因为我必须要长得快一点。”江有枝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了。江朔去世后,这个才三四岁的孩子就独自生活在江家老宅,没个长辈的照料,身边只有老管家和保姆。他们也算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江未敛眉眼之间有点像江有枝,眼睛又大又圆,像两潭清澈的水。本来应该是被家长千娇万宠的年纪,这个小男孩儿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吴妈让我来问姐姐,这个年怎么过。”温锦书和江有枝对视一眼。最终温锦书还是开口:“要不过年那天你去拜访沈老将军,也把小敛带过去吧。”“嗯。”江有枝点了点头,俯身轻轻摸了一下男孩儿的头发,“姐姐的电话有没有?”江未敛摇头。江有枝就拿起旁边登记台上的笔,撕下白纸的一个边角,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江未敛:“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的话给我打电话。”男孩儿把这张小纸条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还是有些怕人,不爱说话。好像刚才他说的那几句已经在心里鼓励了自己好几回才敢开口。他吸了吸鼻子,踮起脚还是忍不住说道:“姐姐,他们跟我说,我妈妈也死了……是真的吗?”江有枝愣了一下,没想到江朔会让保姆和管家这么跟他说。江未敛年纪很小,却也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看出江有枝的表情,仰起小脸,小心翼翼地问:“我妈妈会打我,也会打小九姐姐,每次都是小九姐姐护着我……他们说现在这个家里就得听你的,如果小九姐姐还在的话,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罐子糖带给她?”说着,江未敛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罐子,递给江有枝。江有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保姆跑过来,急道:“小少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孩子,不要去冲撞你姐姐……”保姆一面说,一面把江未敛拉到自己身边,有点不安地看着江有枝和温锦书:“小敛年纪小,不懂事,还调皮。如果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没有。”江有枝把罐子拿到手机,微笑道。保姆这才松了口气,带着江未敛走开了。这世界上有千种万般难事,是宿命给予的,无论多宽敞的路上都会有各自的心酸。但其实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善意,就像绘画一样,光照面和阴影面永远同时存在,相辅相成。江有枝找到简澄九现在的住处,是一处老住宅区。简澄九已经和她原本的网红公司解约了,违约金很高,她现在画一些商业稿件也可以勉强糊口。但是因为要偿还公司违约金,日子过得不那么如意。江有枝走进院子里,看到简澄九正在院子里写生,她学的不是油画,而是在用铅笔画速写。“挺有意思,我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看到你了。”简澄九放下手中的速写笔,站起来看向江有枝。比起她以前的穿衣风格,现在的卫衣和长裤让她看起来像个没出社会的大学生,只是没有了曾经堆砌出的公式化笑容,她的眼神淡然而冷漠。“受人之托。”江有枝垂下眼,把手中的罐子递给简澄九,“小敛让我把这个糖罐子带给你。”听到江未敛的名字,简澄九眼中终于有了些波澜,接过糖罐,抿唇:“谢谢。”江有枝摇头:“我只是在帮小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