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朔。天光大亮,作为大明权力中枢所在的京畿之地已是有了一丝燥热,宽敞的街道上人头攒动,尤其是城中的茶楼酒肆,因为近些时日发生的诸多"大事"而喧嚣异常。在连续三次缺席了"廷议"之后,朝中出身东林且被先帝委以重任的东阁大学士韩爌终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天子递交了辞呈。相比较大明朝历来的"三请三让",韩爌第二次请辞的奏本递到宫中,紫禁城中的天子便毫不犹豫的允准了这位三朝老臣的请求。消息传出,京师内外一片哗然,不少儒生士子都认为天子此举有些"凉薄",但与韩爌同朝为官的朝臣们却没有流露出太多不满和愤懑。毕竟在天子御驾亲征的那段时日,这韩爌的所作所为众人可是心知肚明。从某种角度上而言,这韩爌虽无"逼宫之名",却有"逼宫之实",那信王由检不就是仗着有韩爌撑腰,方才敢萌生监国的野心吗?或许是知晓相比较身首异处的钱谦益和李三才等人,天子对于的处置已然算是"从轻发落",韩爌在接到旨意的当日,便是携带着早已收拾好的细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曾让他魂牵梦萦的北京城。"内阁那边,还没有拟定好人选吗?"在将今日的政务批阅完毕之后,身着常服的年轻天子便有些疲惫的靠在身后的龙椅之上,声音沙哑的朝着身旁的心腹大伴询问道。"回皇爷的话,朝臣们还在廷议"闻言,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便不假思索的回应道,神色同样有些无奈。无论是汪应蛟空出来的南京户部尚书,亦或者许久无人赴任的漕运总督,都是毫无争议的封疆大吏。短时间内,朝廷哪里能够拟定合适的人选?"哎,多事之秋"在王安不解的眼神中,身材消瘦的朱由校突然冒出了一句令他一头雾水的言论。虽说自眼前的天子即位以来,大明朝便饱受"内忧外患"的困扰,不仅辽镇和西南先后发生战事,就连山东腹地也爆发了民乱。不过在天子的运筹帷幄之下,这些骚乱均是被有惊无险的解决,朝中势力甚广的"东林党"也接连遭受巨大损失。眼下的形势,怎么瞧都不像是多事之秋呐!没有理会身旁欲言又止的心腹大伴,案牍后的年轻天子缓缓起身,随后便脚步沉重的行至暖阁另一侧,盯着墙壁上悬挂的舆图,迟迟不发一语。在原本的历史上,野心勃勃的努尔哈赤在率领着麾下的女真八旗于天启元年夺去了辽沈等重镇之后,很快便于次年发动了"广宁之战",使明廷彻底失去了在辽东的主动权,不得不龟缩于重金打造的"宁锦防线"之中,动弹不得。可这一世,在自己的干预之下,辽东经略熊廷弼并未去职还乡,并且成功的击退了来势汹汹的建州女真,使朝廷取得了自"萨尔浒之战"过后的第一场大捷。可朱由校心中十分清楚,这场"沈阳大捷"虽说号称歼灭了数千建奴,但其中至少有七成,都是早些年投降建奴的汉人包衣或者蒙古流民。真正隶属于女真八旗的建奴,绝对不会超过三千之数,如此伤亡对于女真而言,远远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以努尔哈赤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只怕早已在心中酝酿报复的计划,尤其是前些时日于钱谦益府上发现的那些建奴奸细,更是彻底给他敲响了警钟。为了避免原本历史上的覆辙,他必须要赶在"小冰河"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之前,将肆虐辽东多年的女真建奴解决。"大伴,传朕的旨意。"半晌,朱由校的目光沉凝,清冷的声音骤然于暖阁内炸响:"既然有关于漕运总督和南京户部尚书的人选商议不定,便暂且将其搁置。""蓟镇乃我京师门户,但却军备废弛多年,朕心中实在难安。""命天官周嘉谟召开廷议,重新商议蓟镇总督人选。"一语作罢,暖阁内顿时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引得司礼监掌印太监连连眼神警告。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南直隶相比,蓟镇总督才是真正的"天子近臣",肩负着戍卫京师的重任。这个位置,可不是寻常朝臣有资格担任的。"奴婢遵旨。"王安已是陪伴在朱由校身旁有一段时日,对其脾气秉性颇为了解,故而赶忙躬身应是,并随后唤来了角落处的随侍宦官,命其即刻赶往文渊阁宣旨。"慢着"及至随侍宦官的即将迈出乾清宫的时候,年轻天子斩钉截铁的声音顿时在其身后响起。"皇爷?"闻言,瞧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小内侍赶忙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望向满脸深邃的天子。"告诉天官,就说朕属意叙州知府洪承畴"在司礼监掌印果然如此的眼神中,朱由校缓缓道出了自己心目中属意的人选。虽说依着大明朝两百余年的惯例,似这等代天巡狩的封疆大吏,皆是由老成持重的重臣坐镇,从未出现过由地方上的知府,直接擢升为一镇总督的先例。但今时不同往日,蓟镇若想要像京营一样,在短时间内恢复"元气",必须由"能臣"坐镇,以强而有力的手段整饬。至于所谓的"祖制",只要利大于弊,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奴婢遵旨。"见眼前面无表情的天子似乎没有多余的事情要吩咐了,跪在地上的小内侍赶忙起身,步履匆匆的往殿外而去。自从天子于山东凯旋而归,他们这些心腹近侍已是能够明显感受到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据宫中的老人所说,天子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来的这股气势,远远胜过登基不足月余便撒手人寰的先帝,直至昔日那位御极四十八年的万历皇帝。不知不觉间,无论是紫禁城中的宫娥内侍,亦或者朝中的文武大臣,已是没有人敢将朱由校当做寻常的少年对待。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天子,已是初露峥嵘。:()大明:都是皇帝了,谁还当木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