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谢实离京,与此同时,京郊,另一名离京赴任的官员也在与前来送行的好友依依话别。“此番设计委屈廷杨兄了。”“惟德不必介怀,老夫在京中待得久了,出去走走也不是坏事。倒是京中波谲云诡,惟德万事小心!”“廷杨兄一路顺风!”“老爷,该启程了。”一名老仆前来催促,赫然正是那日公堂上的关家管事!朝堂上的事连述并不知道,他已经另外又找了一处地方,虽然不如关家那处园子位置好,但胜在地方更大,这次他打听好了确认没有纠纷才办了买卖手续。张习等人立即开始赶工,争取冬月下旬完工。柳翀则把梁商派去京城接替周掌柜,梁商现在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周掌柜在外面跑了小半年了,怎么也得让他回来过个年,而且周姨娘十月初刚生了个小女儿,当舅舅的还没见过呢!京城发生的一切,此时柳翀也还未得到消息,他这几日在忙着起锅炉房。进入冬月,祁清瑜的咳疾又犯了。祁清瑜这个病是到望州之后才添的,望州冬季湿寒,再加上老人家本身内有伏痰,于是便形成痼疾沉疴,迁延不愈。柳明诚每年冬天都延请名医为母亲治病,汤药没少喝,但效果不大。柳翀细心观察了几年,发现祖母这病天愈冷则愈重,天暖则自行缓解,因此认为这病与气温关系很大,按现代医学的观点,大概属于过敏性哮喘之类的,便忙令人将后花园彩光殿的地暖烧上。彩光殿在建造之初,柳翀就让人预埋了地暖管道,管道用钢管制成,外面刷了数层油漆用以防锈,这些钢管的打造极为费事,是柳翀雇了全城的铁匠足足赶工两个月才打好的。管道连通的锅炉房就建在彩光殿外西北角,这样就缩短了路程,减少了热量的损耗。柳翀不是没想过把全府房间内都装上地暖,但被柳明诚制止了,他的理由很简单:家里买这么多钢,让宫里那位怎么想?柳翀想想这确实是个问题,只好作罢。祁清瑜搬进彩光殿后,咳疾果然有所缓解,此后便长期在园子里住了下来。柳翀等几个大孩子便也随着住进了园子,好在园子里有不少空置的院落楼阁,倒也够用。榆东路的蜂窝煤也开始销售了。自古有言:“伐冰之家,不畜牛羊”,柳翀一向认为以自家这样的身份赚穷苦百姓的钱是不仁义的,要赚就得赚富人的钱。所以他把蜂窝煤的价格定得极低,基本上不盈利,只卖给穷苦人家使用,但也限制了购买的数量,以大致够一家人使用的量为限。柳翀让人送货上门,一方面是方便顾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确认是否是贫苦人家,若是中产以上的人家,则送货的伙计有权退单不送。如此一来,百姓得了实惠,也预防了黄牛借机倒卖,平原大长公主的名声、威望在民间也愈发高涨。柳翀现在依然遵循“韬光养晦”的原则,对外做生意也好、做善事也好都用祁清瑜的名义,所以望州以外的人倒也不太清楚这位柳大公子的情况。忙活完锅炉房的事,柳翀又去了趟瓘玉作坊,段弘正已经把瓘玉瓶子吹出来了,不仅他自己能吹,还教了几个徒弟,如今是六七个人一起吹,效率便高了许多,他还叫铁匠给打造了瓶子的模具,在模具里吹,这样便保证了成品瓶子的一致性。瓘玉片的产量也在稳步提升。但柳翀还是觉得慢,要求丛大海继续招人扩大生产规模。柳恽和邹浩训练的护卫队也初见成效,韩炎教了他们一些军中训练之法,又帮他们完善了一些值守细则,如今的葫芦口已经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了,就连柳翀来的时候都被不认识他的护卫给拦了下来,幸亏邹浩经过,才将他们领了进来。帮老张建的海产养殖大棚也建起来了,韩炎甚至还用瓘玉板帮老张做了两大排的养殖箱,连接瓘玉板的养殖箱框架居然是用纯金打造的,当然这些金器是连家的手笔,没花什么手工费,金片也并不厚,但即便如此,光这些金子也是花费不菲的,这下连柳翀都咋舌了:老韩,大手笔呀!但不得不说,韩炎这做法是有道理的,金子性质稳定耐腐蚀,不怕海水,韩炎的考虑还是很周到的。这事倒给了柳翀启发,如果在京城第一楼的大堂也放上这么一排水族箱,养上些活鱼螃蟹之类的,是不是更能招徕生意?想到这儿,他立即打发人按此方式再做些水族箱送到京城去。柳翀又把提前写好的海产养殖注意事项交给老张,嘱咐他勤换水等等。做完这一切,柳翀带着柳恽、邹浩回到大长公主府,留下韩炎继续忙活水族箱的事情。回到府中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刚进大门就发现护卫队长赵铣带着护卫将一队差役堵在了院子角落里,那些差役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有的人脸上还带着伤,显然是刚被护卫们“修理”过了。,!“大公子,您回来啦!老爷在前厅等您呢!”赵铣忙上前回话。“这怎么回事呀?”柳翀指了指角落里的差役。“您去见了老爷就知道了。”“哦,行,那我先去了。”柳翀抬脚走进前厅,果见柳明诚坐在上首,面色不悦,赵夫人在旁相劝。“义父、义母,这是生什么气呢?”柳翀笑道。“还不是因为你那个煤炭!你自己看!”柳明诚看上去很生气,顺手把一页纸甩给了柳翀。这居然是一张牌票!“翀儿,那煤炭真的有毒,会毒死人吗?交州来的人说是有户人家烧煤毒死了,所以要拿你问话,这可不是儿戏!你可想好了该怎么办?”赵夫人的殷殷关切让柳翀心里一暖,才欲开口说话,却听柳明诚怒道:“这个郦仲孚!小人行径!就因为我当年弹劾过他,如今这样折辱于翀儿,这分明是公报私仇!”柳翀这才明白,柳明诚生气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这位交州刺史郦仲孚。“义父、义母放心,这事儿能说的清。”柳翀心里有数,自然不慌不忙。“怎么?你还真打算去交州打这官司?”柳明诚大惑不解。“那您打算怎么办?牌票都来了!”“狗屁牌票!撕了扔出去!有本事让他自己上门来拿人!我借他个胆子!”柳明诚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的嚣张神态。柳翀没想到一向低调谨慎的柳明诚也有如此任性的一面,更理解他对自己的爱护之深,不禁有些感动,他笑着劝道:“义父,没必要将事情闹大,我正好想去交州走走,本来还愁没有理由离开望州呢,这不?人家给送上门儿来了,不接白不接呀!”“你去交州干吗?”见柳翀不像开玩笑,柳明诚也认真起来。“交州有个毕家,擅造船,我想去看看。”“怎么又对造船感兴趣了?”“造条大船带您出海寻找新大陆去!”柳翀笑嘻嘻道。“满嘴胡话!”见柳翀又开始不正经说话了,柳明诚大摇其头,又一沉吟道,“你想去就去吧,多带些人手。他要是敢把你怎样,不必客气!出了事我兜着!”我兜不住的还有我老娘呢!哼!“诶!”赵夫人见柳明诚答应让柳翀去交州,便下去安排跟着的人手了。“诶,对了,您怎么得罪的郦仲孚啊?”柳翀一屁股坐下端起了茶碗。“大概十多年前吧,他在吏部考功司做郎中,在京察中收受贿赂,在官员考绩上大做文章,我那时候年轻气盛,看不过去,便弹劾了他,他因此被贬出京做了个县令,后来才升的刺史。”“砸人饭碗,怪不得人家记恨你!”柳翀打趣道。“哼!贪官污吏,便该砸了!”老柳义正辞严。柳翀从前厅出来,见那些交州差役还在墙角蹲着,便让管事将人放了:“回去告诉郦刺史,后日我自会去州衙寻他,让他等我!”那些差役打从接了这个差事开始就估摸着这趟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上大长公主府拿人,开什么玩笑!可是上命所差,他们又不能不来,因此哆哆嗦嗦的上门来,一句重话没敢说,牌票一递,先就挨了一顿打,他们也不敢还手,只能忍着。此时见柳翀肯放他们走,个个喜出望外,麻溜儿的离开望州回去覆命去了。郦仲孚接到差役回报,不禁冷笑一声:“哼,让我等他?好!那本官就等着!本官今次倒要效仿那‘强项令’,让他有来无回!”郦仲孚那边怀了什么心思柳翀还不知道,翌日,柳翀带着赵夫人安排好的三十多名护卫出发去交州,赵夫人见韩炎不在府中,还特地派了心腹家将赵铣跟着一起去,柳恽、邹浩见又有热闹可凑,说什么也要跟着去,柳翀只好让他们也跟着。赵铣原是曹国公赵昌国的亲卫,也是老国公在边关时收养的孤儿,连姓氏都是老国公所赐。老国公卸甲后,赵铣不舍旧主,便跟着来府上做家将了。八年前赵夫人跟着柳明诚来望州,老国公不放心,便派他过来跟着爱女,这些年赵夫人将府上护卫之事尽皆托付于他,倒也是得力得很。此次交州之行,赵夫人总觉得不放心,便把赵铣也派了出来。这赵铣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国字脸粗眉毛,皮肤黝黑,铁塔一般的身量,往柳翀面前一站,把柳翀衬的像个幼童一样。此刻他背插两把熟铜锏,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身后护卫也各持兵器,骑坐于马上,军容肃整;就连柳恽、邹浩也各自手提长枪,杀气腾腾。柳翀不禁苦笑:兄弟们,咱是去打官司的,不是去打仗的!你们这样倒像是去拆人家州衙的!就这样,柳翀几乎是带着一支小规模的军队浩浩荡荡开进了交州城。:()牧渊:我在大渊搞扶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