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雪意涔涔，冰霜满地。
“冷！”
风止不住地灌进领口，我缩紧脖子，仍有雪粒砸在我的脸上。我摩挲着冻僵的手掌，总算挨到进房。
陈逸并不理会我，自顾自地弯下腰拨弄着火炉：“曾司直，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火炉里的火苗儿跃上眼帘，丝丝暖意传遍全身，我冰冷的手脚逐渐温暖。
要不是我官位小，见不到皇帝，我绝对不会来求他。
“陈寺丞，你能帮我向皇上传话吗？”
“你要向皇上告我的御状吗？”
“我是要……”
他刚欲开口打断我的话，而后歉意一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如今话到嘴边，我却说不出口。
我不是不能相信何辰。
但是无条件的信任，永远需要付出代价。因为经历过，所以我无法再像从前那般不计后果。
而我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搏一把。哪怕那人是他。
“曾司直，可不要做了别人的刀刃。”他见我不吭声，继而叹气道，又提起在火炉上炙烤的热酒壶，给自己倒上了一盅。
我能见到的，暗处的韩文也能见到，而他自然会见到，会懂得，会明白。真情难得，我无权苛责他们，因为我将来也要扮演这样的角色。
“所以我该。。。。。。。”我的脑袋空落落的。
“保持沉默。”他为我添上一杯酒。
“边关的战事如今还未安定下来，那儿的冬天也不知道冷不冷。”我接过酒盅，饮下一口，提起新的话题。
酒是热的，但并不烫。
“因儿向来不爱女红，这时候竟也学着做些针线，说要寄去爹那边。”他说及陈因，眼里也添上一份柔情。
“那我去看看她。”我急于逃离尴尬的局面，被雪水沾得湿淋淋的衣摆飘荡着。
“走前披上它吧。”他随手扯下旁边一件大氅，丢到我怀里。
洋红的大氅，纹着两束刻丝并蒂莲，围上一圈白绒绒的毛。
大红大绿的色彩搭配，他的审美果然俗气。
阁楼
见到陈因的时候，她果然正和几名丫环缝补着冬衣。
她搁在梳妆台上的手帕，绣的鸳鸯扭扭捏捏，却别致有趣，至少我很喜欢。
“我的因妹妹，手也巧。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家的儿郎。”我打趣道。
她放下针线，冷笑道：“便宜别人？难道我只有嫁人一个归宿吗？万一我不想嫁人，那又该如何。”
我微微怔住，宋唯卿的话闯入心扉。
只有过去的她死了，现在的她才能自由。
她被三从四德的教条困住，不得解脱，几近病魔疯狂。而我只是演了十多年的男子，竟也沾染上他们的劣性，把相夫教子当作她们合情合理的唯一结局。
“那我就做你肆意妄为的支柱。”我收回思绪，笑着看向眼前那英姿飒爽的女子，她眉眼里满是生气。
“瑾哥哥，你的好意我领了。可我只想要靠自己。”
是啊，她本就不该做困于庭院的笼雀，可重获天空谈何容易，更何况是从小就被绞掉羽翼的她们。
皇权父威交加的当下，所谓不公，岂是几句豪言壮语就是能破除？文人清流、市井之民，他们会放任那闺阁的年轻花儿旁逸斜出吗？
她要走的路，从未比我轻易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