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已经暗了下来。刘芳家住在六楼，一路下来，不知是哪里的问题，声控灯并没有亮，拖鞋哒哒地响，家门虚掩着，飘出了干辣椒炝炒蔬菜的味道。桌上已经摆了小炒肉，清水煮瓜，一碟腐乳。
“什么时候去源水？”刘芳摆弄碗筷，“源水”二字在口中几经周折，终于还是落地了。
魏灵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招呼着叔叔坐下来吃饭。
“下周一报到。工业园区划了一栋楼给我们，食宿都在里面，这是政府牵头的项目，哎呀你不要担心。”
魏灵说着宽慰她的话，试图转移妈妈的注意力。
然而她还是失败了。
夜深时，刘芳再一次敲响了她的房门。
彼时她已经打包好了大部分要带走的东西，四仰八叉地躺着玩手机。
“周末能回来吗？”刘芳坐在她床边上。
“不确定，下面不是行政班，可能会轮休。”
“先把那辆小菠萝开下去，我们在家用不到，等过段时间让叔叔陪你去看辆车。”看魏灵心不在焉地搭话，她也不走。
在这样静谧的夜晚，突如其来的倾诉欲让她不得不开口。
“灵灵，你还记得你爸爸……”
魏灵听到她提爸爸，终究还是放下手机，坐了起来，心底叹了口气。母亲拉架子摆明了要和她长谈，心中有往事的积压，亦有对她的担忧，无论出于哪一种，她都不能逃开。
“有些记不得了，怎么了妈？”
“你怎么能不记得呢，你爸当年，就是去源水镇挂职，遇到了京南来的那个小妖精。他人长得好，文字功底也好，升迁提拔是迟早的事，你说他怎么非要去攀着人家高枝，你才初中啊，正值叛逆期，整天和我吵架，我又要上班，又要顾家……”
或许倾听就是最大的孝顺。
魏灵听着妈妈絮叨几乎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一言不发。
往事从未如烟，岁月也没有善待这个女人，衰老有时从头发开始，有时从牙齿开始，有时从关节开始，她的妈妈，从心开始。
陈词滥调装着的，无非是不甘和不解。
不甘于幸福的家庭何以支离破碎。
不解于完美的丈夫何以抛家弃子。
刘芳自顾自地说了半响，抒发完自己的情绪，而后轻快地关上了房门，把魏灵留在了沉沉的冬夜里。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魏灵顶着黑眼圈，驱车前往京南市，参加大学舍友的婚礼。因为驾照不满一年，只能走老公路，两小时的车程无比漫长，她觉得灵魂和□□快要分离了。
困得要命。
“嘭”从茫然中回神，安全气囊已经把她包裹住了，耳边响起了不耐烦的摔门声，随后她被人一把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