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江近月的时候是真骂,可心疼她却也不全是假的。毕竟除了女儿,她在世上也只有江近月这一个亲人了。佟香凝少年时也没了父母,和姐姐佟香婉相依为命,姐姐嫁给了杭州的商人,佟香凝却非要去京城学唱戏。那年她和陆瑜的事被老夫人知道,老夫人直接派人将她赶出京城,她无处可去,只好辗转着回到杭州。多年未见,消息难通,她到时才知,姐姐居然已经亡故,家中只留下姐夫和一岁多的女儿。见姐姐家只剩下一个鳏夫带着孩子,佟香凝正为难着如何开口借住,是小小的江近月拉着她,让她陪自己一起玩。佟香凝便有了留下的理由,她在杭州住了几个月,发现已有身孕,加上本就对现状不甘,如今一有筹码,便直接回了京城。陆瑜为她和家中大闹一场,她成功进了府,虽说那个孩子被折腾没了,可陆瑜更是心疼她,没几年她便有了玉仪。她走后,姐夫也带着近月出船行商去了,本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可谁能料到不到几年,姐夫就被斩首,江近月则被送入教坊司,多来久居深宫。佟香凝如今也才三十出头,可后半辈子却已经是一眼望到头。可江近月不一样,她凭自己的本事脱了贱籍,如今是正经良民,手里还有个铺子,出去以后随便嫁个百姓做正头娘子,自由自在的,也比她这副鬼样子好了不知多少。何况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只需打死不认就好,若是她全抖搂出来,事态反而更严重。再说陆晏廷明日就走了,哪有功夫再去寻老爷?就算是告诉陆瑜,证物都没了,他们又能拿她怎么样?于是佟香凝仍旧摇头:“世子,我真的不知道啊!您问我,想必怀疑近月?她那个蠢货,没有那个心计与我合谋的!再说了她也不敢做,真的不是她呀!”陆晏廷在打量佟香凝,可佟香凝唱戏出身,也不是吃素的,又说若陆晏廷真的轻薄了江近月,佟香凝早就自己找上门捡这便宜了,何需世子来查?“世子,那夜老爷动了怒,我急着要把近月送走,她一回来就被我抓到铺子上了,哪有时间去同您睡个觉啊。”陆晏廷听到这话,青筋直跳,猛得起身,大步出了门去。青崖一见到他,便过来说:“世子,方才偷偷问过玉姑娘了,姑娘说她是等姨娘和江姑娘走后,自己溜出去的,若她所言不假,她坐的应当就是后一辆马车。”陆晏廷听到这话,凝眉沉思着,抬头去看天上的月色。月色皎皎,可他的心却晦暗无比。青崖大大咧咧地问:“世子,这事您真的要告诉三老爷吗?”陆晏廷冷冷扫他一眼:“我还没这么卑劣。”他当日叫人将竹林的痕迹清理掉,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大张旗鼓地把人找到,那姑娘的名声也没了。何况把这事告诉三叔,陆晏廷自己脸上有光不成?青崖点点头,似是很赞同陆晏廷所言:“也是,世子你看她那模样,说不定都熬不过去了,若是再被三老爷折磨一顿,指不定连命都没了,那江姑娘可真的成孤女了。”陆晏廷:“那去寻个医女给她瞧瞧吧,她还有用。”“是,世子。”……连日来的闷热让人心烦,每日清早太阳刚刚升起,地上已经像着了火,使人喘不过气来。这日终于下了一场大雨,那雨势极大,打得屋檐沙沙作响,粗壮的水珠又顺着屋脊流淌到地上,很快便汇成一湾水潭。天气终于凉快了些,江近月缩在屋中看外头的大雨,就听画屏来报说,住在隔壁庄子的苏姑娘来看她了。她没想到苏筝妤真的会来,急忙起身,让画屏引着苏筝妤进来。苏筝妤今日面色红润,使得原本娴静端庄的脸上看着也多了娇俏意味。她穿一条雨过天青色的香云纱飞鸟描花长裙,头上只插着两根玉簪,虽然素净,却也不失美态。只是苏筝妤的衣裳鞋袜都被打湿了,略显狼狈之态,江近月让画屏去拿干净的给她换上,又客气地笑笑:“听闻苏姑娘今早才到,怎么不多在庄子上休息休息?”苏筝妤同她一起坐到榻上,牵起她的手说:“听闻妹妹这些日子神思倦怠,这脸都瘦了一大圈。”江近月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苏筝妤又说:“周家的事我也听说了,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江近月不由抬头看她,苏筝妤虽不是惊人的美,但也算是小家碧玉,尤其是她举手投足的温婉之态,就像是幼时教坊司里带着她学规矩的大姐姐,很容易让江近月心生好感。可是她怎么会理解自己呢?她的未婚夫是陆晏廷,和周怀川一个天一个地,根本没有可比性。何况江近月心中也不是因为这个悲苦。她陡然想起这事,心乱如麻。苏姑娘没有做错什么,她若是知道自己和陆晏廷的事,那江近月简直羞愤欲死。她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坏的人,她简直不知该怎么赎清自己的罪孽,她几乎无法直视苏筝妤了。可是看江近月那副泪盈于睫的模样,苏筝妤却以为她是在替周怀川伤心:“周家人恶贯满盈,听我父亲说,刑部查出他们在北地私自抓壮丁,去矿里卖命,不知拆散了多少个家庭。妹妹,你为这种人伤心,一点都不值当。”画屏进来要给她换鞋袜,苏筝妤却让画屏和她自己的侍女都退下,屋中一时只剩她们二人。苏筝妤看着她说:“你只是认识了他短短时日,我相信你很快就能释怀,不像我,我永远走不出来。”江近月一怔,下意识问:“世子出事了?”苏筝妤咳了咳:“这倒不是。”她看向江近月:“说来这事还要多谢你呢。”“谢我?”江近月迷惘地看她一眼,脑中想到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您说的是,宁珩公子?”:()表姑娘孕吐不止,世子他日宠夜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