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轮途经寿州停靠时,江近月又给每人分好银子,让众人去底下的集市各自添置路上要用的东西。多亏沈夫人当时找人替她收拾的行李,江近月数过,她的八成积蓄都在这包袱里了。有了银子,她如今也不至于如今捉襟见肘。不过说来除了一些店铺分红之外,这里头的大部分银两都是陆晏廷给她的。江近月起初觉得实在不好意思,不过转念一想,此刻她身边跟着小葫芦,小葫芦毕竟是他孩子,那他把银子花在小葫芦身上,也算无可厚非。小葫芦的确没带多少东西出来,他如今连脚上穿的棉袜都不是一个色了,好在他不介意这个,只要不饿肚子,怎么着都行。一行人停在寿州收拾齐整,添置了不少东西,这才继续上路,赶往杭州。商船又在水面上行了十几日功夫,到十一月下旬时,她终于抵达了阔别十几年的杭州。此时的杭州已经是飘雪的季节,洋洋洒洒的大雪落在白墙黛瓦之上,眼前的画面宛如她曾在宫中见过的水墨画一般,如梦似幻。她的家在杭州一处名唤秋水镇的小城,当地人盛产青檀树,青檀树是做宣纸的好材料,所以当地大半数百姓皆操此业为生。秋水镇起先贫瘠的很,做的宣纸也因为山高路远无法流通,但先帝登基之后,大兴水利,秋水镇因为三面临江的缘故,建起好几个码头来,成了商船南下的必经之地。有了各色船只来往,此地也慢慢兴盛起来,各类驿馆、食肆酒楼逐渐增多,来往此地的商人也多了,便慢慢比过了周边几个小镇,成了一个富庶之地。她父亲年少时,便是因为这个契机,才开始经商的。不过纵然如此,离开码头后,当他们走在民坊间时,还是明显地感觉到此地比之京城要安静不少。古朴的青石板路被积雪覆盖,间或有当地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又消失在风雪之中。寒风呼啸着,吹得江近月连连咳嗽,小葫芦却浑然不觉。他带着厚厚的虎头帽,穿得跟个球一样,一路踩着雪蹦蹦跳跳,听着脚底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他开心地咯咯笑,一刻也不消停。江近月一面牵着他,一面带着其余人往巷子里去。他们跟着牙人走了好久,七拐八绕地,终于到了一处民宅前。牙人把钥匙递给江近月,她一推开门,小葫芦就第一个冲进去了。这是一套两进两出的院子,住下他们母子和几个下人绰绰有余。眼下冰天雪地的,她还带着个孩子,实在没有那么多心力去寻一处舒适又合乎心意的宅子。几人清早一到秋水镇后,江近月就直奔牙行,要寻一处离祖宅近些大些的宅子,于是不到一个时辰功夫,她便定下了这宅子。小葫芦在院中跑来跑去,用手去捧地上的雪,下意识道:“爹爹来堆雪人吧。”而后他意识到爹不在此处,也就安静了。江近月环顾四周,见此处还算整洁干净,院中还有一方小湖,不过上头的荷花早就凋谢了,光秃秃的,湖上的太湖石也堆满了雪,一片萧瑟。抬眼看去,大片大片的雪落在屋顶的黛瓦上,已经堆得很高。等他们将此处打扫干净,把屋子收拾齐整,又忙着添置床帐被褥炭火等物,等彻底安顿下来时,又花了三日功夫。到第四日时,江近月让侍女们准备了些茶果点心,躲着小葫芦,一一带出去分给左邻右舍们,也算她的一点心意。这两日宅子里因为要添置家具,采购各类用品,整日进进出出的,弄出的动静实在不算小,或多或少也打扰到附近居住的人家了。江近月站在门外,看着不远处一户人家后院里的一棵古青檀树发怔。那棵树很高很高,鹤立鸡群般长在这一片普遍较为低矮的民宅之间,叫人想不注意都难。她一直盯着那棵树看,试图在脑海中寻找出一些关于这棵树的记忆,可是十几年过去,她实在没有什么印象了。只隐隐觉得那棵树下似乎有个秋千,也或许没有,是她把幼时在宫里见过的那架秋千记混了,谁知道呢。不多时,出去送礼的侍女带着邻居回赠的一些茶果回来了,她的手中提着满满当当的油纸包,看东西和样式的不同,大约有四五户人家。不过她的右手上还有一包江近月亲自包好的茶点没送出去,江近月看见,有些紧张地问她:“如何?是哪家人没要?”她说着帮侍女把她手中的东西放到屋中,侍女手上忙个不停,只朝那棵古青檀的方向努努嘴,答道:“诺,就是那家,夫人,这家人脾气可怪了,奴婢刚把我们的茶果拿出来呢,他立刻就把门关上了,什么脾气!”江近月有些失落地朝那处再看一眼,轻声说:“没事的,来日方长嘛。”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小侍女,还是安慰自己。说着,她又问:“那其他几家人呢?”侍女把收回的回礼全都堆在桌前,一面整理一面道:“嗯,有几家人反应平平,奴婢探问不出什么来,倒是住西面的一位夫人,瞧着是健谈的模样,对了,她说自己家中是开医馆的,夫人您瞧,她收了咱们的礼物,让奴婢带了几个她自家做的中药香囊回来。”江近月接过她递来的香囊,仔细瞧了瞧,做工的确精致,不输大户人家的绣娘,香味也的确好闻。她道:“她有心了,这些东西的确不错,你一会儿帮我把这些回礼都分给大家吧,这几日你们也辛苦了。对了,你午后帮我去约约那位夫人。”“是。”……午后,屋里炭火烧得旺,将寒风隔绝在外,小葫芦用完膳,躺在榻前看窗外的雪景,让江近月给他讲故事。江近月没说多久,小葫芦便昏昏欲睡地倒在她怀中。江近月刚拿过小被子给他盖上,侍女掀开帘子入内道:“夫人,潘娘子来了。”:()表姑娘孕吐不止,世子他日宠夜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