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是复兴中学的老校友;我读的是城西的一家私立,那次我
第1回去复兴中学。我爸要上台演讲,本来跟我没关系,但他非要安排我上去表演单簧管。我很不情愿,在他演讲的时候,我就跑去操场,想躲开里面的人,等演出开始才进去。”
他微笑,“正在跑道上走着,一个足球突然飞过来,把我眼镜打掉了。我跟瞎子一样到处摸,那些踢球的人说了声对不起就不管我了,不能怪他们,不近视的人不知道没了眼镜会多么恐慌。我摸不到眼镜,也不熟悉学校,朦朦胧胧摸索着走,结果去了食堂。因为看不清楚,我一个没注意,撞到了餐盘,汤弄脏了我衣服。我更害怕了,衣服脏了怎么上台?父亲会很生气的。而且我很可能找不到礼堂在哪里。”
即使现在看来是小事,他的语气也是往事如烟,但你很为他紧张,你也在帮他寻找礼堂。周围都是虚的,迎面来的都是五官模糊的人,你想问问礼堂在哪儿啊同学,但你成了透明人,没人理睬。肯定因为你的脸色太惶惑了,衣服太味儿了,别人见到你就躲。
“我在走廊不知道怎么办,有个人过来跟我说话。她是比我大的姐姐,有七个耳洞,她帮我擦衣服的时候靠得很近,所以我看得很清楚。她问我要找什么?那时候……”他低下脑袋,你赫然发现他竟然有点脸红,这人可能是个天生害羞的人。
“我说我想回家。”
“她带你回家了?”
“没有,她没比我大几岁,自己也是个学生。我冷静下来后,请她把我带去礼堂。我们顺利到了礼堂,演出马上开始了,但是我的衣服又脏又臭,我不想上台。她说上台表演别哭丧着脸,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口香糖,拍在我手里说,小鬼头不要临阵退缩,嚼一个口香糖吧,嘴里嚼着糖果,别人就看不出你难受了。”
你笑了:“我还以为她给了你巧克力。”
“她给我的是口香糖,我说我不吃,我还要吹单簧管,我想吃巧克力。她说,巧克力那么贵,我也很想吃呢,我想天天吃!小鬼头不要挑三拣四。”
“然后我说,等我演完我请你吃巧克力。等演完,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礼堂里有一千多人,我没办法一个个找。前几个星期我才知道,那时候巧克力是八毛钱一袋。”
你看到他神色变了,语气里带着奇异的愉悦。不知道他想着什么呢?你记得小时候麦丽素确实八毛钱一块钱的,对一般孩子来说也不是多便宜。但他的父母既然受邀请去母校演讲,必然是事业有成的富裕人士,八毛根本不算什么。对了,他家开皮革厂的,是个富二代。
现在他已经从怀旧情绪里恢复过来,“我想做巧克力,因为我喜欢,因为她也喜欢。”
“你没去找她?”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甚至都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我只知道的是她是复兴中学学生,她喜欢巧克力。复兴街大家都喜欢来,如果她还在城里,总有一天她会经过这里,会进来买一块巧克力。”
“啊,原来如此。”
你心满意足地带着个浪漫的故事走了。一出门口,你的感动就烟消云散,你看到排队的女生和黄牛们,就想到这个“姐姐”来吃一次巧克力,就得花掉好几百块。
一个店员叫住了你,给你拿了一袋昂贵巧克力排块。你惊讶得很,因为这人你见过,是那个举报漫画店的女老师。她大概不认得你了,话说得非常客气,一句话都没提要吹捧他们的店,只是让你品尝他们的产品。这营销格调!
所以这人是老师,还是“浪游者”的店员?
你带着疑惑,决定去福星街看看。走下坡,慢慢散步,这里十年如一日,卖的真都是十年前、二十年前就有的东西。
走到半道,你闻到了榴莲味。终于有点不一样了,可这味道真难闻,果肉没封好冻好,估计已经变得水汪汪的难吃。中间的一家理发店换了门面,起了个大部分人读不准确的英文名,里面装修还是很土气,换汤不换药。
你到了漫画店,不意外的店门紧闭。你早知道店主很懒,从不准时开店,没关系,你可以在门口等着。你坐在仙人掌旁边的马扎上,只见马路上有两个奇装异服的人在摆姿势。
这倒是新鲜,福星街这么市井,竟然来了ser。两人扮的都是绫波丽,其中一人又高又壮,原来是个男的。
一男一女,自得其乐地互拍,长得都还可以,男的比女的还要俏丽一些。你问,哥……朋友,你们都是来租漫画的?女绫波丽说,不是啊,这家店关门了。
关了?!你是说倒闭了?男绫波丽笑道,这店生意很差,三元撑到现在很不容易啦。他的声音是开朗清澈的男声,没有特地捏着嗓子说话。
那他们拍个毛?你感叹漫画店真的没了,没了就没了,无人在意。你走到对面水果店,想问出些信息,就见到一辆保时捷开了进来。
这也新鲜,因为这是条断头路,对面的水塔又是半荒地,按理说汽车很少会进来。保时捷走出了你刚刚采访过的巧克力店主。
你暗暗拍了一下手,他们果然有关系。
海音在门前看了看,问那俩ser,你们知道邬三元在哪里吗?
“三元,上班去了。”
“在哪里上班?”
男女绫波丽一起耸耸肩。你也很好奇,那个店主会做什么工作呢?这时候水果店的大姐热情招呼你:大哥,想吃个什么水果?这儿刚来的静冈蜜瓜,可甜可多汁了。你敷衍地看了一下,被价格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