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点点头,跟着人流顺着斜坡,走向街尾最热闹的地方。
因为是死路,漫画店前的路面摆着音箱、banner、桌子以及漫画码堆,最是人潮涌动。人在漫画店进进出出,或者排队等着漫画家莅临签名。
李嫣在出版社工作,找了两个小有名气的国漫创作人来签售,毕竟是城里硕果仅存的漫画租赁店,而且经营了十几年,在这里做活动完全说得过去。乌有乡本来死气沉沉,这时反而成了时间漏洞里的遗迹,一个没有著作的巡游圣地。人们在简陋的墙边拍照,纪念他们喜欢的事物,庆祝这东西居然还没死翘翘。
三元把父亲的遗像拿出来,让他看一看盛况。“爸,”三元在照片前合掌,“虽然一年也没一次,你看今儿的人!你弄来的漫画还有那么多人喜欢。”
邬有义乐呵呵的,在照片里望着年轻的脸。
李嫣和李庚拉着三元,“换个装呗三元?你这样太没劲了。”姐弟俩这回各穿各的,李嫣s了黑泽事,燕尾服加黑框眼镜和红色美瞳,李庚终于又穿上裙子,整个人容光焕发,涂着厚眼影的眸子闪闪发亮。
他舒坦了,人神合一了,抱着三元说:“我有套衣服,你肯定能穿!”
海音在人群里挤出一条路,在漫画店的大黑板门前,他停下脚步,环视各种颜色的脑袋。出乎意料之外,一家破店居然号召出那么多二次元爱好者。大家自得其乐,没人投诉破旧的音箱,也没因为东倒西歪的廉价立牌而败了兴。
小尼和番仔欢快地跟他招手。他们一个在送奶茶,一个在推销剪发卡。真真姐给海音塞了一大盒樱桃——蜜瓜之后,她开始给海音供应樱桃和桃子,从中赚了些钱。海音推还给她:“你留着卖,我有事要去找邬三元。”“别啊,我送到你车里……”“这样吧,当我收下了,我请漫画店的来客吃,你帮我送给他们。”
海音颔首微笑,转过身,他把大黑板上自己的名字擦掉,大大方方地走进店里。
从没见过那么多人,每个书架前都有人在翻书,榻榻米坐着、地上蹲着、墙边靠着;卖周边的架子前聚着两圈人,透过人缝里看进去,小鸡丁儿和不良少年团在帮着招待客人和结账。
“童工都用上了,”海音心里想,嘴里喊道:“三元在哪儿呢?”小鸡丁儿回道:“地下!”
海音走进昏暗的楼梯,到了最后一阶,灯光明亮的小房间便出现在眼前。三元在镜子前,粘着假睫毛。
海音瞬间石化。
三元从镜子里看到他,一皱眉,睫毛又掉下来。这细致活儿太他妈难了,他转过身用挑衅打架的语气说:“擅自闯进我闺房,意欲何为?”
海音骇笑:“你怎么也扮起来了?”
三元脸上化了妆,身穿水手上衣,下半身依然穿着运动短裤。他娇媚地扶着墙:“怎样,是不是很销魂?”
海音细看他的脸,唇红齿白,确实美貌。他本来就觉得邬三元好看,化了妆有一种新鲜的非现实感,五官明晰得出奇——可也还是好看。他走上前,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颊,粉嫩嫩的,“蛮销魂。”
三元拍开他:“你又来干嘛呢,也想换装玩儿?我这儿还有阿庚的一条旗袍,试试呗。”
海音不回答。他怎么可能穿女装?
三元当着海音的面,套上了jk裙,再慢慢脱下宽大的裤子。海音要别过头去,目光却不听使唤地粘在三元身上。三元掀开水手服,扯一扯裙子,就露出一截腰身。他没穿过裙子,这儿拉拉,那儿扯扯,不太得劲,那一截腰身就时显时隐,有时肌肉隐现,有时平坦柔软,让人看得不得安生。
“别动,我来帮你,”海音心潮起伏,忍无可忍:“你幼儿园的时候没学会扣扣子?”说着帮三元把扣子放进扣眼里。
三元抓住他的手!
海音要抽回去,可三元的手使了劲,抓得牢牢的。三元的眼神也硬了起来,再不是那只人畜无害小花猫。海音提起了戒心,内心深处却升起兴奋感。
三元没皮没脸地缠上来,“海音,你天天盯着我,又进我的房,又躺我的床,我到底有什么吸引你了?”
“这是我的房产,我想来就来。对了,我正要告诉你,这不是我的房产了。”
“什么?”三元的眉毛扬起。
“我准备把它送给了我的合伙人,你见过她,在我的巧克力店里。”
三元怒道:“你在玩什么花样?”
“没什么花样,她家富裕,又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把店无偿给了她。她念着我好,迟早会增加巧克力店的投资。”
“巧言令色!张大律师跟我说过,合约里有一条,只要这家店易手,我就得重新签租约,你跟她串通好了,就是要骗走我的店。”
海音觉得好笑:“你的店?谁骗谁,你在法庭说去吧。”
三元无计可施,感到了真正的危机。没想到海音真会用上这狠招,怎么办?
叹一口气,三元决定先认怂:“海音哥哥,能不能看在我父亲和你爸的情谊份上,放过我?这是邬有义唯一的遗产,我在他死前答应过要保护好这几千册的书,这些书既卖不出去,捐出去也被拒绝,要是没了店,它们都成孤魂野鬼了。”
海音心想,你不提我爸还好,就冲我爸那稀里糊涂的感情,也该把邬家赶到视野之外。可理智是这么想,父亲的形象一闪而过,他脑子、眼睛,又全被邬三元占据了。
“我刚有动力把漫画店做好,你给我个机会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