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星街这时间人最多啦,”小尼解释说,“一会儿回去我还要卖奶茶,你自己找地方坐,会比较吵闹,没关系吧?”
蒙宥芸微笑摇头,来到这里,不知不觉就会觉得什么都“没关系”。
猪笼草店前很多人,准确地说,应该是漫画店的门前非常热闹,聚集了最多的人。蒙宥芸一眼就看到那辆vespa。她瞪圆了眼,下意识地走向熟悉的老摩托车。车子修复得很漂亮,甚至比在英国时还显新。
这是海音的宝贝,他肯定不会送给别人,更别说卖出去,蒙宥芸想不明白,为什么摩托车会在这里。
从敞开的大门,走出了踩着澡堂拖的邬三元。邬三元看着吵吵嚷嚷学生们,挠挠头道:“喂,你们要不进来看书的话,去隔壁喝奶茶行不行?这儿不是游乐场。”
“邬三元,店里全是人你没看见,没地方坐啊。
“那明天请早!不要聚在这儿了拜托。”说完这句话,邬三元突然发现了蒙宥芸。跟她双目对视,三元只是想:咦,她不就是海音的合伙人吗?海音说过要把店“送”给她的,难道她是来谈租约的?
心里万分不愿意,却也毫无办法。
而蒙宥芸,早把馈赠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现在她只关心那辆摩托。仔细打量,邬三元很面熟,两人见过不止一次,只是每次邬三元都在奇怪的状态里,要不是淋成落汤鸡,要不就是扮成女装。此人松松垮垮,看起来又穷又无赖,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原来是他,”一道尖锐的灵光在心头亮起,蒙宥芸把眼睛又睁大了些,“原来他才是海音把摩托车弄回来的原因。”她不愿意相信这结论,可直觉又如此明确,她感到心口酸疼。
为什么会这样?肩膀一暖,小尼来到她身边。她茫然地问出口,“为什么会这样?”
小尼不会回答,只是说:“走,回去我给你沏杯茶。”
邬三元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怎么吓到了海音的合伙人,她看起来脸色苍白,跟见到妖怪一样。
回到店里,他心情沮丧。本来极力避开去思念海音,偏偏海音的阴魂哪儿哪儿都是,不肯放过他。他尤其怕待在地下室,那里有更多海音的身影,他叉着手睥睨他的样子,他讲道理的样子,他渴求他的样子,他的亲吻和身上的重量,他温柔的注视和安静的陪伴。
三元想,他不在家的时候,海音肯定悄悄在这里播了种子,长出了无数个海音,攀满了整个空间。这一招太阴险了!
三元感到疲累得很,对海音的思念疯长起来,难以抑制。
还好店面很快热闹起来,番仔和阿庚把饭桌支好,蹭饭的就陆陆续续进来了。这回的晚餐有点特别,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大家的目光都投在蒙宥芸身上,小尼介绍了一圈,然后招呼道:“想吃什么自己夹,这个猪耳朵好吃,又弹又糯,没那么重的香料味。”
蒙宥芸坐在一大桌陌生人中间,怪不自在的,正好把注意力放在吃上面。把猪耳朵放进嘴里,牙齿一合,就发出卡呲咔呲的声音。她不好意思地掩了掩嘴,“真的很脆!”小尼开朗道:“对吧,好吃吧?”“好吃。”
大家这才放松下来。阿庚殷勤地给她倒酒:“蒙小姐,吃这个适合配啤酒。”张震威说:“你不开车吧?不开车可以喝点。但你不想喝的话别勉强,我们这儿不劝酒。”
蒙宥芸微笑,“张律师真体贴人,是吧小尼?”小尼竖起了大大的拇指。张震威脸红得几乎钻桌子底下。
这一桌人,蒙宥芸感到很新奇,他们跟她的朋友圈子全然不同,既没什么亲缘关系,也不是同一个层级的,干什么的都有。她的目光不断地瞟向邬三元,这里的主人跟哑巴似的默默吃饭,眉眼阴沉。她再次觉得这人怪异,他到底哪一点吸引了海音?蒙宥芸性子明快,问三元:“门口的摩托是海音送你的?”
邬三元中弹了一样,僵住了。还没想好措辞,番仔就插嘴问:“海音怎么不来吃饭了?好久没看到他了。”
“肯定是被三元骂走了呗。”
“海音怎么着你了?要不是他,我们这条街不会旺起来,”番仔伸出手指数数:“他引进了那家漂亮的韩国咖啡馆,给真真姐大订单,帮我找了宣传的地方,给小尼工作……”
三元听不下去了,这些人真是忘恩负义,难道不是因为他把漫画店经营得出了圈,才有那么多客流吗?“海老板做着大生意,哪儿有那么闲?”
话音刚落,小尼就喊了起来:“海老板来啦!”
海音跟平时一样,好整以暇地走到小饭桌,巡视一圈,跳过邬三元的冷脸,眼神停留在蒙宥芸身上,“诶,你怎么在这里?”海音很是诧异。
蒙宥芸有风度地微笑,“小尼请我来吃饭。”
“是啊,海音也是我叫来的!你们不是说很久没见他吗?”
邬三元、海音和蒙宥芸齐齐盯着朱小尼娇小的身躯。她给海音拖来椅子,双掌一拍:“人齐啦,吃饭!”
下三滥
这是乌有乡常有的一景,天南地北的人坐一块儿,吃着拼凑的晚餐,只是今天的组合更加奇怪,在喝酒谈笑中,暗流涌动。
海音给蒙宥芸夹菜:“炸猪肠好吃,今天别节食了。”
“你常来?”
三元嘲道:“是啊,大地主当然要常常巡视他的子民。”
“你是我的子民?”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别过头去。大家都觉得有点奇怪,通常两人拌嘴不会那么快偃旗息鼓,尤其邬三元嘴上不饶人,必定还有厉害话反攻。可今日两人间似有看不见的墙,空气窒闷了起来。一时无人言语,海音不想气氛尴尬,放下筷子道:“我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