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没赚到,反而找我要钱,我是他们的爹!”三元心里那么吐槽,但常常还是会把漫画买下来,当然用的是咸鱼价,能多便宜压多便宜。这些人脸上都有邬有义的影子,要不是搬家或者实在没地儿,都不愿出让这些藏品。他们希望漫画有个归属地,不至于扔进焚化炉。“那你可以捐给我啊,”三元说。那些人就笑:“兄弟,车马费总得给我吧,这些书忒重。”
三元想了个主意,用牛皮纸把这些书包得严严实实,当盲盒卖。从外表看,都是25开本,谁也不知道打开后会是什么。他想,玩具能弄盲盒,书怎么不可以了?
真可以。书盲盒在国外书店不是新鲜事,到了节日季就很受欢迎,消费者买来送礼,要不就是自己给自己个“惊喜”。乌有乡的书盲盒卖得也不错,有的漫画篇幅长,礼盒巨大一个,居然也有人买走。
三元勉强填补了盲盒的坑,慢慢把钱还给朋友。他又回到了,一无所有地坐在仙人掌旁边,看向天空,想着自己的未来。
他听到一个数据,即使在日本,网上平台也吞掉了实体漫画的空间,少年jup够牛逼了吧,顶峰时期销量是600多万,现在只剩200多万。单行本的市场也在萎缩,漫画家直接跟网络平台签约;动画本来是漫画的衍生物,现在占据了主导地位,甚至先有动画,才有作为周边性质的漫画本。
这只是渠道变了吗?也不是,形式终究会改变内容。要不也不会有“条漫”这样的东西,为了适应网络阅读习惯,做成了快节奏、连贯强、适合一眼滑过的作品。以后条漫会跟游戏啊、影视啊直接互动,也是毫不奇怪吧。
“我是坐在一个废墟上吗?”三元看着水塔的遗址,“漫画店无论如何都会被淘汰的,不是我努力不努力的问题,不管我多使劲,它最多会变成一个博物馆。旧的日子过去了,邬有义死了,把他的日子带进地底了。”
三元有点难过,搓了搓手,感觉到深秋的寒意。
狗叫声震天响。三元站起来,走到奶茶店隔着窗喊:“大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两个鸡蛋。”大侠听到三元的声音,呜呜地叫,趴了下来。三元心有不忍,又道:“三个鸡蛋。”
屎饭咖啡馆不能容忍大侠,经过海音协调,大侠白天呆在小尼的奶茶店,晚上咖啡馆闭门,才回到大梦的家。大梦没有异议,抓狗事件后,大梦受到了重大打击,几乎不再上到街面。他们把大侠牵回去时,总是闻到很大的酒味。
海音和三元私下问小尼:“大梦有酗酒的习惯?”
小尼郁郁地摇摇头,又点点头,不发一言。三元和海音互看一眼,对小尼的境况感到担心。三元安慰她说:“这事搁谁都会沮丧,你甭担心大梦,过一阵他就没事了。”
“他身体不好。”
“你劝他少喝酒,独自一人住在地下,出了事没人知道。”
“呸呸,”三元赶紧制止海音:“我们都留心着呢,不会让大梦发生危险。”
可小尼脸色更暗淡,“我想搬去跟大梦住。”
“诶!”三元和海音大惊失色,三元磕磕绊绊道:“别……了吧,要不我去,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地下。”
小尼苦涩一笑:“你是一个人吗?”说完小尼就转身离去,根本不想跟他们深入讨论。
三元确实不是一个人住,海音一周四五个晚上留在漫画店过夜,两人几乎就是同居了。三元当然不想搬去大梦黑黝黝的书房。
海音顶了顶眼镜,“我们是不是反应过激了?大梦是长辈,又是个残疾人,小尼去照顾他没关系吧。”
“你听听自己说了什么!关系大了去了,小尼对大梦……总之不合适。”
两人心中有数,可这“数”也道不清说不明。小尼一意孤行,当天就搬去了大梦的家。三元本来希望大梦会拒绝,没想到他接受了。三元对大梦第一次有了戒心。
那个晚上,海音没有回来,三元拿出暗格里的学生纪念册,一页页翻看。他一眼就能认出海音他爸,跟海音一样样的俊美模样和大长腿,一样样的傲气;父亲和母亲是青春好时候,就是普通少年没心没肺的样子;然后他找到了大梦。之前为什么没注意过他呢?
特别的显眼。个子很瘦小,在他们当中像个小学生,长得非常清秀可爱。在比较清晰的照片里,可以见到这少年体型虽小,那双眼却有超越同龄的睿智安稳,非常和善。这双眼到了今日依旧清澈如水,整条街的人之所以关照大梦,并且尊敬他,不只因为可怜他残疾,而是因为他有这么一双智者之眼。
三元叹了一口气。大梦并不在父母和海云天的圈子里?很少有他的照片。大梦是个怎样的人呢?按水族馆的甄老儿说,他以前可是天才少年,成绩出类拔萃。这应该是真的,大梦看起来就比其他人小很多。甄老儿又说,天才长大后一事无成,什么都不行,沦落到住在福星街的地底。为什么呢?这一切或许跟他们家有什么关联?
三元打了个冷颤,匆匆把所有旧物塞进暗格里。他双手合十,一边拜拜一边道:旧的日子已经过去
了,邬有义死了,旧的日子应该跟着他埋在地底……对不?
张震威知道小尼搬去大梦的地下室后,半天不说话。三元心里罩着阴霾,也不去劝慰他。这天的晚餐死气沉沉的,大家都没什么胃口,剩了一大堆菜。番仔试着活跃气氛,结果第一句话就炸了雷:“小尼不回来吃饭,菜就没人吃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