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晨本不欲动武,可眼下倒是不得不对长安用武。她手掌用了些力道,好不容易才推开长安。仔细瞧着面前的人,灯火摇曳,方才还是一袭素净中衣的长安,此刻大半边身子都染上了血。
不仅如此,她的手上甚至还拿着景晨摘下来的白玉面具。
现下她也顾不得长安怎么把自己放在一旁的面具拿到手中的,她的目光仔细在长安周身打量着。发觉她身上并无明显的伤口,显然这血迹是凭空出现的。
见她疑惑,长安微微启唇,毫不顾忌地给景晨打量。
口中竟也无血迹。
那刚才的血腥味是从何而来?景晨愈发不解。
不等她思考出血腥味从何而来,就看到长安已经抬手,作势要把白玉面具往自己的脸上戴去。
这白玉面具同一般面具不同。
“且慢!”景晨深吸一口气,眼睛瞪得大大的,厉声呵斥道。
然而长安的手远比她的话语要快上许多,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看着长安将面具戴在了自己的面上。
这方面具质地精良,上面又有着晦涩的符文。母亲离去时什么都没有留下,独独就给她留了这一具白玉面具。
一开始父亲并不赞同她顶替昱弟之事,更不愿让她戴上这面具,隐姓埋名以弟弟的身份过一辈子。面具被父亲束之高阁,没人知晓究竟在何处。
可那时候家中下人并非都是父亲亲选,其中不乏有见财起意之人。那人不知是何时知晓了面具的位置,他将面具偷偷摸摸放置于包袱内,试图夹带而走,然而府中对下人走私夹带查得甚严。于是他在深夜将面具戴在面上,试图以此混过打点好的门房。
可未等到府门口,他便感到了刺骨的疼痛。他的喊叫声引来了诸多人,自然也包括幼小的景晨。
他披头散发,万分狼狈,双手更是满是鲜血。父亲强令他抬起头,她亲眼看到面具下男子原来还算是端正的面貌,在摘下面具后,变成了鬼一般的模样。面容狰狞恐怖至极,脸上全无一分好肉,只留着一双还算得上清明的眼眸,此刻也变得浑浊不堪,看起来煞是吓人。
小景晨上前,仔细地看着男子的脸,顺势也将家丁手中的白玉面具拿了过来。她仔细瞧着并未染上一丝血迹的面具,又看了看男子几乎掉落的脸皮,在仔细看到他的血后,景晨猛地站起,后退了两步。
白玉面具竟将他的脸给撕了下来。
景济面色一沉,他连忙看向景晨。却只见景晨的神色沉静,似是在回想着什么。
父亲想到的正是景晨想到的。世人皆知,司马府嫡系仅有三子,晨本就不是族谱之上的人。她和昱是双生子,是司马家唯一的嫡女,母亲不愿她同旁的世家豪族联姻,便伙同父亲,将她给藏了起来。虽是被藏起来的孩子,可她和昱生的极像,昱不喜读书、弓马,是以晨常常替他上学堂。那时候自是无人能知晓的,可若是年龄大了呢?
景晨到底还是个女子,她的面容逐渐变得柔和,隐约中透出女子的娇媚。而昱则会变得和父兄一样,线条明显,逐渐硬朗。
如此,她又怎能继续以司马三子的身份生活下去呢?
母亲当真是好算计,临走前将族谱上昱的名字换成晨之外,还不忘教给她如此方法,她早就算好了会有今日。
“晨。”母亲的声音很低,在刚睡醒的她耳边。景晨睁眼,看到的便是母亲,她坦然地伸开手,试图让母亲抱一抱她。
出乎意料地母亲抱了抱她,可她好像着急做什么,不断回头看向外面,声音也带着几分急切。知晓出了事情,景晨坐起身,凝眉看着母亲。
“我欲离去,晨可要随我离去?”
离去?去哪里?
见景晨稍有凝滞,母亲便不再言语,她站起身,从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一锦盒,递交给了她,嘱咐道:“此乃我族神物,可遮掩晨的面容。切记,万不可摘下,只能是你。”
只能是她。
母亲的话似是一根针穿入景晨的脑海,她看到长安正要将背后的系带系上,顾不得还绵软的腿。咬牙强站起来,抬手抓住了长安瘦削的手腕,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抚在长安的脑后,不愿让她戴上这面具。
“长安!使不得!”
纵使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可到底还是慢了些。长安的手臂微动,直接就将她的手腕甩开,她也不将景晨推开,竟就在她的怀中,将面具的系带系好。
明明是同一张面具,就连上面的隐约中流转的符文都是相同的。可面具戴在长安的脸上,却和她的脸上大不相同。
景晨看着面前仅露出下半张晶莹肌肤的长安,神情痴愣。她好像认识她,好像认识她许久许久了。
看到她如此模样,长安的薄唇抿了抿,微微叹息道:“呆子。”
她话刚说完,作势就要走,景晨如何能让她就这样离开。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腕。
长安轻笑,反手一转,勾住了景晨的手。景晨的手略有些凉,可长安的温度也不逞多让,眼下和冰一般。景晨缓缓凝聚内力于掌心,试图给她暖一暖,却发现长安已经抢先一步,将温润的气息渡了过来。她逼近景晨,白玉面具上的眼眸比之过往更要幽深,她抬手轻抚着景晨的面颊,过了许久,发出一声叹息,贴着她道:“这面具本就是我的,你说说,你就这样把它夺了去,我该如此是好?”
是你的?
景晨抬眸看着长安,看到她的眼神似有些幽怨,言语间做不得假的模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