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风清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她的目光在长安手腕处的红线上顿住,忽地轻声道:“还有呢?”
循着风清的目光,长安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线。她催动风清教给她的功法,令红线缓缓地落在了自己的耳后。
“二十岁的春日,需寻到齐晨的踪迹,在三年内,杀之。”望着师父沉静的眼眸,长安沉声回答。
听到长安说要杀了齐晨,风清咬了咬自己的牙齿。她方才端起的白玉茶盏,不知怎的落了地,在地上碎成了一片。
“你能做到吗?”风清并未像往常一样用功法将茶盏吹到一侧,而是自顾自地蹲下了身子,捡起一片又一片的碎片。
长安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清,她凝眸看着师父,没有立刻回答。她知晓齐晨的身份,也明白北燕司马一族对楚国的威胁,但她属实不明,为何一定要在三年内亲手杀了齐晨。
司马一族阖族为诅咒所累,哪怕她没有任何举动,齐晨也断然不会活到而立之年,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白费功夫呢?何况,齐晨也并非罪该万死之人。
见到长安迟疑,风清脸上表情风云变幻,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她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直接站起身,拉起长安的手,叮嘱道:“你与晨天生贵重,一体两命,视为不祥。你耳后的东西,她也有,她的蛊已然活不了许久,若她蛊死,你便也活不成了。”
这些话长安是知晓的,但她还想知道更多,她静静地瞧着风清,等候着她接下来的言语。
“既然如此,不如让她死在你的手上,如此,倒也能够保全你的性命。”
长安咬咬嘴唇,不发一言。
“我知你的犹疑。”风清拉过长安的衣袖,温热的手掌在长安耳后的本命蛊上抚弄了一下,叹息道,“若你想要做旁的,那做就是。若是全无用处,可千万要记得为师所言。”
“师父曾道,齐晨二十岁后需往蒙山。”长安顿了顿,眸中的神色熠熠生辉,“若是她去了,是否我们都有一线生机?”
风清过往当着长安的面推演了齐晨的命运,她没想到长安竟还记得。她默了默,一双金瞳在逐渐变得昏暗的阳光下,显得异常空洞。
“韶儿,你谨记着,若无转圜的余地,切不可再与齐晨有任何的勾连。”
长安知晓师父有许多话是不能言说的,她早已长大,心中有着自己的沟壑。她点了点头,给了风清肯定的回答,说道:“司马一族用兵神勇,我身为楚国公主,自是想要将其阖族收为己用。但请师父放心,若齐晨的确不堪大用亦或是屡屡违背天命,我定会杀了她保全自己。”
风清定定地望着长安,眼眸中似有涟漪,她问道:“韶儿,你可会怨?”
怨什么呢?
怨她和齐晨被蛊勾连着命运?怨她比齐晨更早知道自己的命运?
没什么好怨的,正如她生下来就是楚国的公主一般,这蛊与齐晨,便也是生下就带来的。没有什么好怨的。
“韶儿,我风氏王族与凡人不同。其中迷辛还需要你亲自去探寻……”
冷风吹入,长安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额头因为疼痛已经布满冷汗,随侍在侧的碧琴听到声响,立刻拿来了帕子,细细地替长安擦拭。
长安也没想到自己会梦到师父,她默了默,片刻后询问:“孤交代你的事情,可令有司去做?”
“回殿下,武德司已在探查了。”碧琴替长安擦拭干净冷汗后,又服侍着她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现下天色已晚,殿下且先歇息吧。”
“嗯。”长安的头还是有些痛,她应声,重新回到榻上。
卫瑾韶
卫瑾韶
女子
“殿下。”随侍在侧的碧琴小声唤醒近来精神不济的长安。
长安缓缓睁开眼睛,随意地向外瞥去。方才外头还是微风轻拂,红日西斜,一片市井繁华的模样。不知何时夜幕却已经缓缓落下,燕京城内尽数笼罩在漆黑之中,不复方才的明亮,唯有面前巍峨府宅外的灯笼照耀着大地。
看着那灯笼上书的司马二字,长安抬眼,示意碧琴继续说下去。
“武德司回禀,四月十八,齐晨抵达蒙山脚下旧宅后闭门不出,四月二十,随镇远侯独女庄氏往登州大营检阅兵士。四月二十五,齐晨等人再回齐州府,受北燕王诏祭拜蒙山,北燕大司命占卜问天,齐晨于四月三十等蒙山之巅祭山。礼成后,齐晨受颛臾人们朝拜,在颛臾都城停留半月余,五月初十方才启程回京。”
若说从五月初十才从齐州首府归京,无论如何奔袭,近些日子都是到不了燕京的。然而她的感觉不会有错,景晨的的确确是没有往蒙山而去。
这份感觉来得蹊跷,自燕京城外见到景晨的那一刻开始,她心底便涌上来这份特殊的、熟悉的感觉,而这份熟悉与特殊在每一次与景晨的相处中都变得愈发明显。
这一次景晨往蒙山去,随着她越发靠近蒙山,长安的身子便越是爽利。就连常年在梦中出现的青衣女子的面容也变得越发真切,好似,好似只要景晨往蒙山之巅去了,她便能够看清梦中青衣女子的模样一般。
然而,在某一个夜晚,她忽的发觉,自己再也梦不到青衣女子了。与梦中青衣女子消失一起袭来的,是久违的疼痛。背部肩胛骨处,就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生出一般,撕裂着长安,让长安无法安生。在疼痛后随之而来的,便是本命蛊的躁动。
长安知晓,景晨并未前往蒙山,她并没有见到那个青衣女子。既是如此,自然,她也无法在此刻知晓那位青衣女子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