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面,人又在高处,更显得万籁俱寂。景晨在这里等了一会,终于看到了司渂缓缓上山的身影,她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司渂,上来。”
司渂昨夜就歇在了司马府中,却没想到景晨却是来到了她的雾灵山。她脚步快了一些,不过一会就来到景晨的跟前。
“问筝。”
景晨端身而立,她身上的长袍在风的吹动下,衣袂翩翩,她瞥了眼身侧的司渂,手指向城中辉煌的宫殿,道:“你说,谁人能入主那里。”
司渂正想开口,又听到景晨说道:“先王五子。废太子功高震主,为先王忌惮,不通兵事又为人所害,所以才有了今日;二王子不学无术,荒淫无道;三王子有胆有谋却心量狭小,难堪大任;四王子生性多疑,乖张暴戾;只有五王子,段毓桓还算是正常些。”
段毓桓自幼就被先王送到了司马府,和景昱一起长大。虽然不能说品行多么良纯善良,可到底还是温和敦厚的。
当年的景晨没得选,可事实证明,她选错了。
司渂思量了片刻,终于说道:“问筝,当年是你没得选。”
景晨点了点头,问道:“你惯会卜算天命,那你可知,段毓桓这王位还能坐到什么时候?”
司渂回答道:“三年,他命格中只有三年的辉煌。”
现在已经是隆正二年了,三年的荣光,只剩下今年了吗?景晨的眸色渐渐幽深,她叹了口气,随后转过头,说道:“那段毓枢呢?”
她已经选错了一次,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次选错了。
“为何一定要是先王五子呢?”司渂叹道。当年扶持段毓桓,不仅仅因为他和司马府走得最近,更是因为段毓桓命中有这三年的显赫。而现在,问筝竟妄想将已经倒了多年的废太子势力扶起来,此举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且无用。
景晨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先王对我父有知遇之恩,我作为父亲唯一在朝的子嗣,自然是要完成父亲的愿望的。不论怎样,得扶持段氏这一代。”
“你合该晓得,你是景氏的人,是司马一族的族长,是燕国举国上下门阀世家的表率。段毓桓也好,段毓枢也好,他们成王以后,都是一样的。”司渂的眉头紧锁,“他们会拿你开刀,由你开始,向所有的氏族动手。”
“无妨。”景晨挥了挥袖子,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司渂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她看着景晨,等着她下面的话。
“既然五子不行,那我就从先王旁的子嗣中找些中用的、胸怀大志的。”景晨垂眸,看着远处的皇城,“至于世家,几个家族已经盘踞了这里太多太多年了,也是时候被拔除了。”
“你看中了谁?”司渂直指要害。
景晨摆了摆手,似是不愿再此刻告诉司渂。
司渂也不计较,她默了默,站在景晨跟前,同她一起看着脚下的燕京城。
成亲前
成亲前
六月初一,大朝会。
近日朝中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漠北,漠北内部的争斗到底是影响到了燕国的北境,肃州上下两千余户人家,有百余户为漠北人所杀,未被杀害的肃州民众,皆举家向南,浩浩汤汤的肃州人又引来了燕州和云州民众的恐慌,纷纷背井离乡,向着燕京而来。
一时间北境流民甚众。
自景晨开府后,举国上下都期盼着这位曾经的杀神能够重返战场,期望着景晨能够以一己之力强挽燕国现今对外战事上的轻颓感。段毓桓既忌惮着景晨的乖张跋扈,又不得不仰仗司马一族。他本就愤恨,现在漠北内乱就如同在一锅马上烧得滚烫的热油中,滴上了百余滴冷水一般,登时在他的心中炸开了锅。
所有的人,不管是朝堂上的世家豪族,还是以魏珂为首的“清流”,相干的、不相干的,这些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盯着王位上的段毓桓与站在他下手,闭着眼睛小憩的景晨身上。
段毓桓恨,却也无可奈何。他强打着精神,满怀期冀地看着景晨。
景晨谋划这件事情的时候就知晓会有这样的场面,她清楚段毓桓的心思,也明白他的犹豫所在,而她想要的恰好就是段毓桓这些日子的犹豫。
景晨垂首,并不主动接话。
见此,段毓桓更是恼怒。他的牙齿几乎要将自己的后槽牙咬碎,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责令有司尽快拟个章程出来。
散朝后没多久,告病在家的大司徒元浩就收到了景晨的邀约。这份邀约来得突然,元浩手拿着景晨亲手所书的拜帖,在府中踟蹰不定,不知景晨在这种时候约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司空、大司徒和大司马皆是位列三公,但这些年下来,大司马早已将他们踩在了脚下。景济主事时,对其余世家视而不见,而景晨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性子,又不是世子,所以她和世家的接触更是少之又少。这种时候,景晨邀他过府一叙,谁都拿不准她的想法。
元浩思来想去,还是差人套车,低调地往司马府去了。
少角站在门口候了许久,终于是看到了司徒府的马车慢悠悠地驶来。他主动上前,扶着元浩下了车,后更是亲自引着他径直往后院去。
这样有礼的场面着实让元浩后背发凉,谁不知道少角是跟在景晨跟前的近侍。若非这一代司马府还未分家,以少角现今在朝中的职位,早就能够独自辟一处府邸了,遑论现在像个下人一般。
然而,此刻,这位朝中的大员竟然像个内侍小厮一样,在前往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