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片刻,长安意识到老板是碍于景晨的身份不敢上前,她主动地说道:“来一壶清茶。”
城郊外给平民的茶棚自然是比不得司马府中的,不过景晨素来不挑剔,她用着大海碗饮下一大口茶水,解了渴后,这才放下碗,看着面前的长安。
只见长安仿佛高贵的神女一般,哪怕是坐在简陋的茶棚,都没有将她的光彩掩盖半分。如此的人,怎么敢声称自己只是三品文臣的嫡女?这大小姐当真是不晓得人间如何。
“将军可在我的脸上看出了什么?”长安自然是感觉到了景晨看着自己,她对茶叶的要求甚高,这茶棚的茶饮她并不太习惯,浅浅地喝了一口后就放下了,脸上带着笑意询问景晨。
“姑娘甚美。”景晨认真地回答,过了片刻后又说,“比我过往见到的,想象中的都要美上许多。”
这话若是旁的男子说出来,那真真是油腔滑调,但从景晨的口中,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这样说出来,倒让长安心生出了几分羞涩。她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景晨淡淡地笑着,没有继续说话。
二人沉默地坐在茶棚之中,感受着周遭的人声随着微风送入耳中。正当景晨觉得歇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听到身侧有脚步声响起。
这脚步声与一般民众沉重的脚步不太一样,一步一步落地时煞是小心,若非景晨的功力深厚,定然听不出分别来。她身子微动,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只见莫约来了五六个人,他们身上穿着最为简单粗陋的短打,头发也算不得规整,下巴上的胡茬也没有修理过,若不是他们的脚步声暴露了,粗粗看去,当真与周遭往来的行人无差别。
看清这几人,景晨下意识地瞥向长安。
长安的功力不如景晨,但是她时刻注意着景晨的状态,自然也看到了这几人的异样。接收到景晨的目光,她微微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她的人。
这次来雾灵山,景晨并没有携带任何的人,长安也是如此。
既然不是长安的人,那就是来路不明的人了。景晨的眉头微微蹙了蹙,脸上也敛上了几分深沉,转头看向那几人。
那几人从景晨的桌前走过,目不斜视地,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没有落在景晨和长安的身上。
景晨忽地开口:“留步。”
不大的茶棚内所有的人动作都像是静止了一般,齐刷刷地看着景晨。景晨瞥了眼周遭,站起了身,脚步微动,几乎是将长安完全护在了身后,她沉声问道:“几位打哪来啊?”
被突然叫住的男人瑟缩着站住了,他转过身,见身旁其他的同伴没有转过来,拽了拽他们,待看清景晨后,脸上堆着笑,回道:“回大司马,草民等人从峡州来。”
峡州在肃州以南,距离漠北算不得远。
景晨顿了顿,又问:“曹晋如何?”
几个男子对望了一眼,表情凝重,谁也没有主动说话。还是一开始回话的男子开口,回道:“曹大人日理万机,草民不知大司马所问何事。”
长安心下一沉,她转过头看着景晨。
只见到景晨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她又看了看周遭,摆了摆手:“罢了,你们走吧。”
说完,她就拉起了长安的手,二人继续准备向着雾灵山走去。
等到了山脚下,长安这才询问:“这几人来的蹊跷,将军为何放了他们?”
景晨和长安都是何其敏锐的人,一般的民众忽然被景晨叫住,早就跪伏在了地上,更不要说开口回话了。可这几个人回答的还算是妥帖,更是对景晨询问的莫名问题,回答得看不出破绽。越是看似没什么,越是蹊跷。
然而,景晨却放这几人进了燕京城。
长安回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她又转回了头,声音笃定而认真,说道:“那几人并不知晓峡州知州的名姓,将军何故透露给他们呢?”
本走在前方的景晨回过头,凝望着长安,笑道:“姑娘说笑了,我何曾透露峡州知州的名姓给他们了,他们不过是路人。”
长安闻言,眉头渐渐蹙起,她的神色冷淡,对着景晨说道:“将军当韶是傻子不成?”
见瞒不过她,景晨抿了抿唇,她微微拖着长安的胳膊,低声回答道:“我晓得他们不是一般的民众,可他们为何来燕京我并不知晓,来燕京找谁我亦不知晓。与其在城外将他们抓获,只能获得几具死尸,不如候着,看看他们来此到底是什么目的。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姑娘合该晓得才是。”
长安岂会不知,但,她蹙起的眉头渐渐松开,神色稍缓了些许,但还是有些不认同地说道:“我自是清楚这点,但他们若是别国细作,猛然入了燕京,万一和人勾连,连累了城中百姓,这可如何是好?普通百姓何辜。”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向着雾灵山上爬去。
雾灵山一直都是燕国的朝拜胜地,除去官府修建的官道,更是有着许多民众走出来的小路。景晨带着长安,没有走官道,而是在一片小路中走了一条最是清浅的路。
二人走了许久,四周的景色渐渐地也变化了起来,脚下狭窄的土路逐渐被杂草覆盖,放眼望去,满目的翠绿,周遭只有二人,更显此处格外的安宁静谧。
“生逢乱世,百姓便不是无辜的。”景晨走在前方,随着风,她的话语落入了长安的耳中。
“若说是别国细作,那不还得问问姑娘你?我若当真是忠君爱国之人,姑娘怎可能站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