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闻言,发出一声嗤笑。她看着景晨,眼神中的平静被愠怒所替代,道:“大人倒是大度。”
态度的改变让景晨觉得莫名,她看着面前的风清,歪头反问:“他到底是你生下来的人,就算有什么,那也是他前世所为,与他能有什么干系呢?”
“与他有什么干系?若无他,我岂会入人间!”风清咬牙,本已经被剥离了血脉,再也无法改变的瞳色,因为情绪激动,重新变成金色,“你又怎知,与人族亲近,生下孽种,与我而言是怎样的耻辱?!”
她说着,嘲讽一笑,虚弱的身子强撑着站起来,一双金眸之中杀意尽显。
“你可知,我杀了景济、景晟、景晏的时候,我有多么畅快!你可知,司纮令我阻你觉醒,我有多么乐在其中!”
“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景晨显然没想到风清竟然这样轻易地承认了自己的做法,“司纮让你去凡间,你自己去了,是你自己选择了父亲!是你自己选择生下了我和哥哥们!我不怪你阻碍我觉醒,这没什么的,但你为何,为何要那样对我父兄?”
“我不去凡间,你如何转世,你不活,我们陛下又如何活!一切都是你的错才是,若不是你偏听偏信,听信人族小童,等到我来,又岂会有今日?至于说你父兄,就算我不杀他们,你的诅咒之下,他们也活不到你二十!”风清逼近了景晨,她这模样,与景晨记忆中那温柔和善的母亲大相径庭,一时间,景晨竟愣在了原地,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风清说的不错。
是她的错。
若不是她心软救下了那个小童,景燚就不会被养在蒙山,就不会有机会假报风瑾的死,她就不会给景氏下了诅咒,散去神魂。她不散去神魂,风清就不至于要去人间,而父兄就不会死在她的手上。
一切都是她的错。
眼看着景晨的脸色变得苍白,神情也变得茫然。卫瑾韶忽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冷脸道:“风清,你没有你说的这般冷心冷肺。何故要如此说?景氏父子若无你从中斡旋,又如何能逃得掉被燕王所害,他们离世前算得上安详。更何况,你还保护了景氏最后的血脉。”
若真的不喜,她又怎会让景晟、景晏活到景晨十余岁。若是真的没有半分情谊,景昱又岂会如今还活着。若不是动了恻隐之心,景漪的踪迹怎会是她亲身指引。
她所说的,不过是为了让景晨毫无顾忌地杀了她罢了。
“无碍!我便是要让她知道,若非她的鲁莽、愚钝,我们也不至于有今日。”风清的眼神悲悯,其中又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傲然,显然仍在强撑。
景晨神色黯然,片刻后,她一字一顿道:“你到底生下了我。我不会让你血脉尽损的。你死不了,我也不会让你死。”
听到景晨这样说,强撑着的风清再也支持不住,她身子滑落,坐在地上看着景晨,看不出神色来。
风清(8)
风清(
没人料想到风清竟然如此坦诚交代,其中最惊讶的就是辛笃了。她如游魂一般转过了头,看向汲隠,眼神空洞,语气也带了些茫然,说:“汲隠,我是不是做错了。”
当初她知晓是风清阻拦了景晨的觉醒,气愤之下,杀到风清跟前,不惜被天道惩罚,也要将她的神力剥夺。
若非是她的神力被剥夺,风清何以有今日的惨状。
等等!
辛笃忽地察觉到不对劲,她顾不上失神的景晨,也不管神色黯然的卫瑾韶,蹲在风清的跟前,一手捞起了她的手腕,独属于鸿鹄的温和的神力探入她的体内。
在感受到对方体内残破的血脉时,辛笃的眉头皱得紧紧地,她神色严肃,出声问道:“我只是剥夺了你的神力,从金瞳降为黑瞳而已,可怎的你体内的血脉破损成了这样?”
风清还在因为景晨说的那句话,心神混沌,现在听到辛笃这样问她,脑子越发混沌了,她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你不说是你把她的血脉剥离了吗?”卫瑾韶率先反应过来,凝眉问道。
今日见到风清,明显能够看出她的血脉稀薄。在来之前辛笃那样说,她们便以为这都是辛笃所为,也因此觉得她行事狠辣,可现在辛笃却说,她只是剥夺了风清的神力?
神力和血脉,可不能混为一谈。
“不是……是我说错了,我只是剥夺了她的神力。她的血脉我可没那个能耐剥离。”辛笃回想了下之前自己说的话,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连忙解释,“莫说我的能耐本就不如你们,就算我如阿瑾一般厉害,也没办法彻底将血脉剥离出来啊,那禁术我还没学过呢。”
景晨和卫瑾韶的眉头皱了起来,辛笃是没道理骗她们的。不同于幻术和回溯这类的禁术,剥离血脉要更为禁忌和有违天道。辛笃剥夺风清的神力就已经沦落到神力消散,化为原形了,那剥离风清血脉的人,又该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风清看着都很疑惑的大家,对辛笃问道:“你从我里内剥离出去的血脉,不是被你放在宝瓶里面了吗?”
被风清提及,辛笃这才想起来。她从自己随身的芥子袋里找了找,终于是找寻到了那个小瓶子,拿了出来。
“这是金瞳的神力之源,我只是取出来这个了啊。”辛笃连忙把宝瓶递给了卫瑾韶,同为青鸾,她最是清楚她们神力的气息了。
卫瑾韶手上拿着这小瓶子,回首看向风清。
风清此刻靠在墙边,苍白虚弱,全无过往的半分神采。想到过往她对自己的照顾,她抿了抿唇,看向了景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