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刀、耳钉,幻想它们有生命不是因为你有病,而是你对它们产生了感情。在这时候,舍弃它们于你而言,就相当于杀生。”
洞窟外呼啸的风声都仿佛变轻了。方旬指尖轻点小海龟的头,笑着道:“小海龟也一样,它长这么大,在海里一定活了很多年。它也许有小鱼儿当朋友,在另一个地方搭建过漂亮的珊瑚窝,你瞧,它很怕你,它怕死。”
顿了顿,方旬转眸问:“现在我再问你。杀它,你当真无愧于心?”
林光逐眉头轻轻皱起,若有所思。
这份静谧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方旬“啊”了一声,气急败坏从小海龟嘴巴里抽出手指,又锤了锤龟壳上的藤壶,骂骂咧咧道:“死王八,等会儿就把你做成乌龟汤!”
林光逐回神,忍俊不禁笑了笑。
第二天林光逐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走出洞窟,坐在海滩上独自看日出。
他打开录音笔,长叹了一口气。
“杀他,我做不到无愧于心。”
“妈,长明灯换长命百岁,可是用另一个鲜活的生命来换,这真的对吗?”
沉默几秒钟,林光逐说:“我认为不对。”
“方旬拥有着我见过最美丽的灵魂,他果敢大胆,却也感性。在弱肉强食的世界中还能够保持着这份柔软,这实在是很难得。”
“我仔细想过了,这个糟糕的世界如果能有像他这样妙不可言存在,突然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林光逐认定的事情,执行力从来非常迅速,说话时语气平淡中不失坚定:
“长明灯计划,我决定放弃。”
当年林父原生家庭破碎,因为一首怎么写也写不出的摇篮曲曲谱,最终走了极端。
林光逐同样有着一盏画了三十七遍废稿,怎么画也画不出的长明灯。
日出破晓,霞光万道。
林光逐看着海平线上东升的太阳,笑时心中无比畅快:“我和我爸不一样,我没有遗传他的精神疾病。因为放弃的时候,我只觉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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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龟背后上的藤壶寄生时间太长,方旬与林光逐两人合力去处理,也花费了整整七天时间。
这天方旬趴在礁石上放归,手掌轻轻往前一托,小海龟“啪嗒啪嗒”踏水往前游。
本以为小海龟会一去不复返,谁知不出半小时,小家伙叼着海带“啪嗒啪嗒”游回,头一甩将海带甩到林光逐身边,又得意翘着尾巴游了出去。
林光逐捡起海带:“这算投桃报李?”
方旬说:“万物有灵,现在信了吧。”
林光逐点头:“这才过去一周,已经记不清它一开始哆哆嗦嗦攻击我们的样子了。”
方旬不屑轻嗤:“那算什么攻击,充其量叫防御。它只是害怕受到伤害。”
林光逐:“……”
方旬挑眉,“难道不是?”
林光逐摇头,说:“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流浪猫——就是之前和你提起过一次的那只。我在想,也许它龇牙嘶吼也不是想攻击。”
“你都说那是只流浪猫了。”说着,方旬啧了一声,语气突然变得古怪,“被伤害过以后,每一次亲近你,对它来说都是在赌命。”
于他而言其实一样。
林光逐没听出方旬语气中的异样,声音平静道:“我挺喜欢的。”
方旬兴致缺缺,习惯性讥讽:“那只猫都被你送到宠物医院去寄养了,你现在说喜欢有什么用。真喜欢就赶紧接回家,而不是……”
林光逐:“我不是在说猫。”
方旬说话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讥讽也凝住,神情一片空白愣愣看向林光逐。
林光逐淡淡道:“我是在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