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问,这个第一老板必是面前的少女了。
沈盈息点头,像是赞赏纪和致的聪慧似地,把钱袋扔进对方怀中:“我是大老板,我不爱管事,但每个月的钱多数得给我。你这个二老板嘛,嗯,分个两成……算了三成吧。反正药铺赚得钱越多,你就能分越多的钱,规矩就是这样,懂了吗?”
纪和致若有所思,“若是赔的血本无归……?”
沈盈息立马瞪了男人一眼,“说什么呢,做生意的不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真是的,别倒我财运啊。”
纪和致望着少女含怒而愈发明丽的脸庞,心中想的旁人都不知晓。
他那双温和但并不缺乏锐气的双眼深深地看了会儿少女,半晌之后,直到嗅到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腥气,青年才微启薄唇:
——“是,沈老板。”
不会血本无归的。
要有个足够公正干净的地方,他只会用尽全力去守护经营,绝无叫其流失之险。
纪和致是个聪明人。
他应下了沈盈息的邀请,并毫不拖沓,当即扯过一张写药方的纸,蘸墨挥毫写下:来日方长。
和未报完仇的仇人之间,纪和致自然时时刻刻计算着来日。
待将那纸送入药铺后堂,他再次出来,已提了轻巧的一只包袱,里面装着他的衣裳和些许银钱。
沈盈息见他出来,便懒洋洋地道:“铺子还没选好地址呢,你先跟我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再去看地方,好吧?”
纪和致颔首,走出柜台时,又顿了顿:“沈老板,容我再耽搁片刻。”
“做什么?”沈盈息实是饿了,她想吃淮香楼的鸭子,永安药铺可离淮香楼很远呢。
“即刻好了。”
纪和致原是又提笔写了什么,而后拿着写了字的纸走到沈盈息面前,解释:“有始有终。”
沈盈息望见纸上写的是:[永安暂无人,抓药请去西街]。
她多看了几眼纪和致,青衣男人垂眸,清清正正的好模样,很讨人喜欢。
“你很讨厌这个药铺吧?”沈盈息转而问起那张写来日方长的纸。
纪和致闻言,垂眸对视她,他没有诉诸他的苦难,而是轻淡地道:“是厌恶,但个中缘由,待某将此‘来日’处理完毕,再讲与沈老板。”
沈盈息其实也不太想听,她只是感觉纪和致这个人很复杂。
既然厌恶此地,为何又要做个有始有终,把药铺无人的条子挂在门口。
难道是?
身为医生的责任感?
那这也太负责了。
公私分明得可怕。
这样也好。
沈盈息往淮香楼走,这样公是公私是私的理智人,想来就算死了老婆,也不会耽误治病救人的。
纪和致随在沈盈息身侧,垂眉行走,视线从熟悉的街道一寸寸掠过。
这是他生活了近十九年的地方,灰暗,拥挤,吵闹。
在此之前,纪和致没想过有人会跟着才见一面的人走。
但现在,纪和致已成了这个不顾一切的人。
当走出这处落魄街道时,属于宽阔官道的阳光涌进视野,占据了纪和致的全部心神。
这时他才理解分明何为天光大亮。
这样普通的一日,他像是一个被关押十九年的犯人从牢狱里放出来春游一样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