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纪和致清俊眉眼半垂,纤长的眼睫在下眼睑处落着层淡淡的灰影,脸上的表情似深思,又似动容。
他淡绯的薄唇抿了抿,而后勾出一抹笑。
“沈老板今日这番话,纪和致铭记在心。”
沈盈息稍微笑了下,随意地想到,道心这种事,不是光靠铭记就能坚守的。
不过她也无需思考他究竟会不会信诺。
纪和致坚不坚守道心,待她假死脱身,也就与她无关了。
沈盈息转而想起昨夜遇到的上官慜之,不由好奇起另外一件事:“我来这儿许久,倒是没听到你问昨晚的事。”
闻言,纪和致目光收了下,而后缓缓抬眼,看向少女,“那是沈老板的私事,某如今的身份,并无资格立场过问。”
也是。
沈盈息被纪和致说服了,她和他相识都不满两日,确实还没有熟到互通私密的关系。
沈盈息坐了回去,离纪和致远了许多,跟着没了疑问,她便不再言语。
他们只二人在此处闲聊,少女一安静,整个铺子都陷入了一场令人难以忍耐的静谧。
纪和致抿唇,思考起自己如何将话题推向沉默的。
“……我并无他意,”半晌后,青年温声道,语调慢了许多,似是斟酌:“沈老板将药铺与某经营,已是大恩,至于其他,某不敢多求。”
“嗯?”
什么不敢多求?
沈盈息慢吞吞地想了想,把纪和致的话一句句理开,终于有点理清的意思。
所以,纪和致是想先偿了她的恩情,而后才敢卸心防与她做朋友?
这距离感,纪老板还真是拿捏住了。
和纪和致的疏离有礼一比,上官慜之昨夜的举措倒显得格外冒犯。
如此想着,沈盈息不免慨叹:“纪老板品格端正,性子也沉稳,那翠玉楼的人就不似纪老板这般。”
“……”纪和致垂眸,眼前浮现出一昳丽少年,也就是沈盈息口中“那翠玉楼人”的模样。
是个皮相艳丽,肤色白皙,青涩但不掩绝色的一位少年。
看起来和沈盈息年岁差不多大。
她谈及此少年时口吻并无嫌恶,昨夜还那般紧急地叫他去为其处理伤口……
奇怪,如她这样的贵女,府中应当都是自备医师的。
而叫他这样一位底细都没透干净的医师去,想必是不想让家中人知晓她去过翠玉楼这种地方。
纪和致眸光微暗,所以这便是她的目的吗?
府外置间医馆,请个不相识的医师经营,为了——给翠玉楼的少年问药诊病?
他不是她赚钱的雇工,而是她遮人眼目、豢养美人的工具?
但无论是什么,她总有用腻他的那日。
或许他得安心,因为沈盈息喜欢上的是翠玉楼的少年,他这个不为人所知的医师才有用武之处。
……他该安心的。
这样很好,这样至少两相得益。
纪和致抚了抚袖口,捋好衣袖上的褶皱,心境正称得上是平静时,忽而又听见沈盈息说,“他叫敏心,日后麻烦你多去看看他。我总觉得他会像对待我一样待旁人,万一真惹恼了哪个,被打死了也不知道。”
青年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指尖莫名用力,无意识地在原先平整的袖角上摁出了新的皱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