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息扯起唇,“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蒋事珖听出少女的刻意嘲讽,不作他想,只沉声道:“小心纪和致。”
沈盈息毫不意外蒋事珖知道纪和致的姓名,他能出现在药铺外,就说明他肯定是有备而来。
不过如今心怀不轨的是她,人纪和致诸事不知,她想着,好笑地反问:“为什么,人纪老板招惹你了?”
蒋事珖盯着她的笑,皱了皱眉,薄唇紧抿,又道:“此人心机深沉,绝非单纯之辈,切莫为他那张皮囊所惑。”
“心机深沉?”沈盈息困惑,她只是觉得纪和致复杂,但从未觉得他心机深沉过。
少女的困惑如月在明,太明显不过。
蒋事珖不由上前几步,接近她,缓缓将纪和致的遭遇全数托出。
说罢,他问沈盈息道:“若他是真单纯,这十二年来早为各方势力所吞吃入腹,何以还能如此干净地活到今日,等到你沈家主的拯救?”
少女陷入沉思。
蒋事珖望着她的神情,默然以为她已被说服。
廷尉大人思及她今日所作所为,以为这十五岁的沈家主也是正义良善之辈,不由多沉声叮嘱了一句:“万事还是以自己安危为重,莫要再可怜什么来历不明的……”
“好惨,”少女忽然感叹了一句。
蒋事珖蹙紧好看的眉,眼神有瞬间的怔忪,“你说什么?”
沈盈息抬头,盯着蒋事珖,面无表情了一秒,紧接着又笑:“我说,我们纪老板可真惨,这些年可苦了他了。”
她话音将落,蒋事珖俊美的脸便像结冰似地冻了起来,面冷鹰眼,看起来威严又吓人。
沈盈息不怕,反而笑着说:“你分析得很入理,我该说一句不愧是蒋廷尉吗?”
少女轻佻调侃完他,眨眼间又换上与之大相径庭的认真口吻:“只是纪和致品性如何,我比你清楚。况且是我接近他在先,若说心机,也该是我对他有心机才是。”
蒋事珖更深地握紧剑柄,俊脸阴沉:“你有心机?你家财万贯,要什么干净漂亮的少年没有,稀得对这样一个贫苦的男人作弄心机,莫再诓我,小心深陷陷阱而不自知。”
“可我不想要其他什么漂亮少年,”沈盈息转过身,清凌凌的笑声如蜜流淌在寂静的月光中,“我就喜欢纪和致这一个。”
她往前走,丢了最后一句:“蒋廷尉也省省吧,您当我是好言难劝的该死鬼也罢,我的事无需你多问。哦,也别想着让哥哥来劝我,我哥哥最听我的话。”
蒋事珖脸色再冷得不行,他兀地一剑劈断了街边的未收走的摊位。
原地盯着的沈盈息的背影半晌,终于转身,往摊位上丢了一锭银子,施轻功消失在街道之中。
在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屏住气息隐匿得天衣无缝的青年慢慢走出。
他看向少女消失的位置,原本腹中的诸多疑问,如今却都如被雪埋,再无出口的时机。
纪和致修长白净的手指抚上胸前,冷硬的玉簪抵住了柔软指腹。
在以往需要忍耐的时候,用娘亲的针扎破指腹,等那血珠洇出,他就能迅速冷静下来,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极力掌控着自己的境遇,好不至于滑落深渊。
现在换了玉簪,他发现自己依旧能冷静下来,但似乎,总也找不到熟悉的掌控感了。
问题便出现在,予他玉簪的那个少女身上。
沈息……你究竟要干什么。
纪和致心情难明。
两相利用的关系一旦被打破,他究竟要用真情,还是假意,才能继续冷静克制地为自己谋划自由?
“……我就喜欢纪和致这一个……”
少女的声音像这漫天的月色一样,避无可避,一直在耳旁回响,清润的声线,无尽的折磨。
月光冷冷地淋在身上,像沉闷湿润的白纱将纪和致死死包裹住。
这密不透风的包围中,芝兰玉树的青年轻喃了一句,尾音消散,除了他自己,谁都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