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的双手终究支撑不住,一个小石块飞落,正好砸在他的虎口处。
苻缭手上一阵吃痛,多出一截的缰绳抽打到他的伤处,教他失了力气再去握紧。
他身子一歪,从马上直直摔落。
苻缭已经感觉到自己身子落在空中时,周围时间诡异地慢下来的感觉。
沙石擦过他的耳尖,一瞬间像是战场上闪着寒芒的银枪。耳边听不见任何具体的声响,唯有疾风堵塞他耳道的咆哮。
双目因为细密的尘碎无法睁开,双臂找不到任何着力点。
但有人找到他了。
手腕猛地一停,因为惯性还没反应过来的身子受到拉扯的疼痛。
苻缭只觉得脑袋一阵天旋地转,直到稳稳地坐在了马身上。
仍旧是他的马,奚吝俭就在他身后,一手后面紧紧箍住他的胸腹,另一只手握着缰绳。
奚吝俭的马匹嘶叫一声,率先冲去前方。
“就这样别动。”奚吝俭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动。”
苻缭听着猛烈的心跳声,不知是他的还是奚吝俭的,抑或是他们一同,与逐渐被打湿的衣裳一起,湿答答地相互紧贴,好似在寒风中取暖的人们。
雨水顺着苻缭的发丝划过面庞,有些痒,被疾风蹂躏过后更加冰凉,像铁了心要阻碍他们。
苻缭有些脱力,即使想抵着奚吝俭的胸膛,也难免随着陡峭的山路左右摇晃。
“别动。”奚吝俭提醒。
“我相信你。”苻缭窝在他颈侧,重复道,“我相信你,奚吝俭。”
他身子不断发着抖:“但我很不舒服……我好难受。”
他听见奚吝俭沉沉地喘了声气。
是在嫌弃自己拖后腿了么?
但他又为何要救自己?
苻缭努力稳住身形,凭感觉四处触碰,终于摸到了奚吝俭固定住他的那只手。
马匹嘶叫一声,躲过突兀砸下来的碎石。
“奚吝俭……”
苻缭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被一节节拆散,还要将他浸泡在刺骨的冷水中。
“我在。”
清晰沉稳声音环绕在耳边,安魂定魄,似是冰天雪地里忽然冲出的一股热泉,让他觉得只是将死之人的黄粱一梦。
“我知道那处屋子。”苻缭紧紧抓着他的手,“我让祖娘把他的书信都整理出来了,都在屋子里,还有他虐待家眷之事,不能继续挂着宠妾灭妻的名头……”
“我知道。”奚吝俭陡然打断他,语气藏着一丝不耐。
苻缭一愣:“我是说那些书信,他们先前被吕嗔带回去了,还有祖娘……”
“我知道。”
奚吝俭的声音又近了几分,压在他耳廓上,呼吸的热气驱散冰冷片刻,一时的刺激教苻缭忍不住颤了一下。
“所以,闭嘴。”
苻缭抿起唇。
好像真生气了。
与以往那般自然地盛气凌人的气质不同,有股说不上来的违和感,致使苻缭并不怎么害怕这位正愤怒着,又杀人如麻的摄政王。
反而,这样的奚吝俭让他更安心地窝在胸膛里,感受他实打实心脏的跳动。
他知道?苻缭有些迷茫。
对奚吝俭来说,那份与其他官员的文书通信才是最重要的,他可以一并拔除许多滥吏赃官——虽然他自己也是残暴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