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挤到魏斯明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侧头的一个对视像是一帧慢镜头。
掩藏不住的嘲弄,戏谑,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向下审视魏斯明。
“斯明,”他坐在床边,这个小老头握住魏斯明的手,“我老了,”他自嘲。
“你也知道,现在好多项目都只是找我挂个名。”
这个小老头的手心还是温热的,用力握住魏斯明的时候像是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这么多年一直泡在实验室里,实在是亏欠了我女儿太多,”他的头侧到一边。“斯明,你几乎算我的半个儿子,你肯吃苦,肯耕耘,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垂下头,身体单薄的几乎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倒的枯叶。
“老师,”他把柜上的温水递到欧阳书的手里,“你是我最尊敬的人,这个事实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我知道的,”魏斯明说。
。。。。。。。
大学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魏斯明在宿舍里一个人看完了《一一》,这部久负盛名的电影在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几乎讲完了人的一生。
人生对一个处在迷茫期的大学生来说是一个太过宏大的词语,其中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其实是电影里面一个小男孩说的一句话。
他问:“爸比,我们是不是只能知道一半的事情啊?”
人只长了一双眼睛,永远只看得见前面,看不见后面。
矮小的孩童视角也通常只看到低处,要看高处必须有人把他抱起来。
普通人没有上帝视角,看世界是永远被切割了一半的视角。
但大多数时候,魏斯明想,其实人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不懂需要装懂,到了真的懂的时候又只能像现在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一句:
“我都知道。”
到底知道的是什么呢?
他想要反问,为什么不能坦诚的说清楚。
为什么自己即使遵循了这套潜规则,还是总要自认倒霉,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但是他不能问,因为他现在是外表光鲜亮丽的a大老师,是魏婉唯一信任的家人,是欧阳书的关门弟子,是魏家在餐桌上的谈资。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完美的套子。
。。。。。
发令的哨声响起,游泳馆里座无虚席,大部分都是奔着岳鸣钦来的,按照他这个赛季的表现,不出意外的话一定会夺冠,说不定还会打破纪录。
预备提醒的声音响起。
alpha强迫自己保持注意力。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状态很差。
跃身跳入水中,不知道为何,今天的哨声格外尖锐且持续时间漫长,这声哨响像极为坚韧的矛,刺进敏感的神经。
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和刻在基因的敏锐预感让他几乎难以前进。
比赛结束。
alpha大爆冷,不仅没能夺冠,甚至没能站上领奖台。
他想起赛前的那通电话,一个事实在脑海里逐渐成形。
那个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