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归低头瞅了瞅小东西,对上他的视线,天麻就地一躺,翻来滚去地撒娇。
吃好喝好的小猫简直是见风长,仅仅一周明显大了一圈,尤其是肚子,溜圆,配上柔软的白毛,手感格外舒服。然而天麻的撒娇并未等到褚归的搭理,它无聊得玩起了自己的尾巴。
“当归,吃饭了。”贺岱岳的声音在墙后响起,褚归应了声,天麻蹭地起身,蹦蹦跶跶地跑在了褚归前面,时不时停下扭头确认褚归是否有跟上。
褚归到后院洗了手,天麻小心翼翼地躲开潘二舅,嗖一下窜进杂物房。室外有蚂蚁,褚归把天麻的饭碗挪了个位置,用剩下的小鱼虾干拌了稀饭:“吃吧。”
下了工的潘中菊被铁蛋奶奶送到院子里,潘二舅忙搁了筷子迎过去,刚刚做饭时他问过贺岱岳了,听说潘中菊的眼睛依然是老样子,内心愁得不行。
“二哥你怎么来了?”潘中菊语气十分欣喜,她虽双目无神,但状态极好,红光满面的,干瘦的脸颊还长了点肉。
潘二舅略感欣慰,伸手扶住潘中菊的胳膊:“我来装药柜,你注意梯坎。”
大门前有两级台阶,潘二舅护着潘中菊一步步踩上去,生怕她摔着了。
一大盆黄豆炖猪腿占据了饭桌的中央,炖了近两个小时的猪腿肉表皮软糯,富含胶质的汤汁口感黏稠,鲜香扑鼻,即使此刻的温度热得令人冒汗,但丝毫不影响食欲。
潘二舅浅浅吃了两块,便一个劲地吃豆子跟素菜,将肉让给他们。贺岱岳动手把肉夹到潘二舅碗里:“二舅你多吃点,别客气。”
天麻闻着肉味守在桌底,褚归丢了块骨头给它舔,猪脚的骨头硬,以天麻现在的牙口,顶多能嗦嗦骨头缝尝个味。
“你们晒那么多艾草干什么?”吃过饭,潘二舅坐在屋门口拿刷把签剔牙,望着院子里艾草发问。
“制艾灸条。”褚归说了艾灸条的功效,潘二舅一脸恍然大悟,平时用来熏蚊子的野草原来竟然这么有用。
不过艾灸条并非百利而无一害,是药三分毒,艾草亦是如此,熏艾过程中产生的烟雾容易刺激咽喉和肠胃,用是可以用,但必须适量。
制艾灸条的艾草最好是五月端阳节采集,晒干后放置一年为陈年熟艾,现晒现做的药效差要差一些,过程也比潘二舅想象的麻烦。
褚归的话打消了潘二舅的兴头,他吐掉刷把签:“卷艾灸条的模子你做好没,没做好的话我给你做一个?”
听褚归的描述,潘二舅觉得模子应该不难。
“没有。”褚归喜出望外,他本打算同贺岱岳自个儿琢磨着做一个凑合用,潘二舅专业人士出马,绝对胜过他们两个臭皮匠。!
潘二舅跟褚归研究了一下卷艾灸条模具的构造,说明后天做好了给他送过来,贺岱岳家里没有合适的木料,另外他带的工具也不齐全。
“不然这样二舅,我后天要去公社办事,你把模具寄放到公社卫生所,我到时候去拿,省得你来回耽搁。”褚归提了个建议,为了个模具让潘二舅专门跑一趟,不值当。
“行。”潘二舅欣然答应,他背上背篓向三人道别,贺岱岳扶着潘中菊送他到院外,潘二舅转过身摆摆手叫他们别送了,“大热天的,快回去吧,我走了啊。”
潘中菊的神情有些失落,她每天不间断地服药,眼前仍旧一片漆黑,虽然褚归跟贺岱岳一直宽慰她,但偶尔也难免陷入万一永远失明的惶恐。
喝了贺岱岳端来的苦药汁子,趁他进厨房洗碗,潘中菊压低声音:“当归,你给我说句实话,我的眼睛是不是好不了了?”
“伯母你莫多想,一定能好的。”褚归握住潘中菊的手,给予她信心,“修房子还得打地基呢,地基越深房子越牢,治病是一样的道理。你现在喝的药是调理身体的,等你身体调理好了,我再针灸,这样见效才快。”
褚归说的是实话,潘中菊在家常年超负荷劳累,省吃俭用,四十几岁的人身体机能跟六十岁似的,若不进行调理,老了病痛缠身更麻烦。
潘中菊听懂了褚归打地基的比喻,她慢慢放松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怕的其实不是失明,而是失明后成为贺岱岳的拖累。
“妈,我们有只鸡好像抱窝了。”贺岱岳拎着天麻的后脖颈,坐下把天麻搁腿上,惯例检查它身上的跳蚤。天麻从最开始的挣扎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它老老实实地趴着,任由贺岱岳扒拉。
“是白尾巴那只?”白尾巴是潘中菊前年养的老母鸡,下蛋特勤快,母鸡抱窝期间不下蛋,通常若没有孵小鸡的打算,村里人会采取干预措施缩短母鸡的抱窝期。
“不是,是黑尾巴那只,这个季节可以孵小鸡吗?”贺岱岳想多养几只鸡,母鸡下蛋公鸡吃肉,反正后院宽敞,他们三个人吃饭,不愁没米糠喂鸡。
“可以的。”小鸡出窝大约是二十一天,九月份入了秋,气温下降,小鸡成活率高,潘中菊支持贺岱岳的想法,“你奶奶会认种蛋,你请她帮忙看看家里的蛋有几个能用的,如果不够再到村里收一点。”
困山村的老话把受精的鸡蛋称作种蛋,黑尾巴属于中等体型的鸡种,一次可以敷二十个鸡蛋,体型大的能敷二十五六个,多了会降低孵化率。
“要得。”贺岱岳当然养不了二十只小鸡,他打算留五只,剩下的换给村里人,家里的四只鸡都是潘中菊用鸡蛋跟人换回来的。
天麻支棱着前爪,肚皮、咯吱窝、下巴颈等区域是跳蚤的重灾区,贺岱岳翻了两遍,没发现一只跳蚤,总觉得差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