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的秋夜,月朗星稀。方宜刚结束一个饭局,喝了些酒,微醺。国内的圈子更看人情,她刚回国,想拓宽人脉是举步维艰。
沈望替她拿着精致的单肩包,一把拉住走偏的她:“我的小姑奶奶,看脚下!”
自从见了郑淮明,方宜心里就一直闷闷的。今夜醉了,才感到胸口舒了一口气,世界都顺眼了。她指着空旷的马路,骂道:“郑淮明你个王八蛋,谁要你的冰袋……碰到你准没好事!”
沈望哭笑不得,眼前的好友一身成熟大方的商务打扮。利落的黑色小西装,闪钻流苏耳坠,踩着尖头高跟鞋,刚刚还在餐桌上八面玲珑、为人称道。此时,却露出一副十足小女孩的情态,眉头皱着,瘪着嘴,怒骂一个不在场的男人。
“还有你,要不是你的阑尾,我能碰上他?”
方宜矛头一转,咬牙切齿道。
沈望乐了,连忙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阑尾的错……”
单肩包传来震动声,沈望取出方宜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二院李医生。
这通电话断了又响,像是有什么急事,可方宜明显不像能接电话的状态。
沈望接通了电话,第一时间表明身份:“李医生,我是沈望。方宜……她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
李医生愣了一下,好在很快反应过来:
“没事,和你说也一样的。你们项目的事,可能要暂缓了。”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沈望停下脚步,不可置信道:“不是已经要签合同了吗?院里还有什么顾虑?”
李医生轻咳,为难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是科室有反对意见。具体的,趁还有余地,你们尽早去找心外科主任谈一谈吧。”
挂了电话,李医生直奔主任办公室。敲门前,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虽然郑淮明一直温和亲切,还十分关照科里的同事,可他就是莫名地有些怕这位领导。
距离感。
郑淮明总是淡淡地微笑,如沐春风,却很少展露出出真实的情绪,没有悲喜。这种疏远的距离感,就像一个带着壳的人。
李医生轻敲木门。
“请进。”
偌大的办公室,有股淡淡的烟味。郑淮明坐在办公桌前,左手撑着额头,眉眼间难掩疲惫,温声问:“怎么说?”
“是沈先生接的电话。”李医生话说了一半,尾音刚落,只见郑淮明的脸色蓦地一沉,周身的气氛都变得压抑。
他本能地咽了咽口水:“方小姐好像……不太方便接电话。”
墙上的钟已经走向夜里十一点半,不是一个适合孤男寡女共处的时间。
郑淮明又恍然意识到,他们已是夫妻。
这个时间,不方便接电话,自己怕不是打扰了好事。
他气极反笑,弯了弯嘴角,语气平和:“好,我知道了。”
这间宽敞的办公室,好似一个巨大的牢笼。李医生实在受不了这氛围,连忙告别逃跑。
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一切外部的杂音。一整天连续三场手术,疲劳感汹涌而至。郑淮明轻轻后仰,将头靠在椅背上,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点燃一根烟。
他极快极猛地抽了几口,房间瞬间烟雾缭绕,迟来的尼古丁让他短暂地得到缓释。
末了,郑淮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仿佛来自地狱,抽干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