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的方隐攸睡得很沉,清晨醒来看着头顶床幔时还有一种混沌感,仿佛死后重生,不知身在何处。
他闭上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坐起身来时紧闭的房门恰好被推开。
谷山一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醒了?喝药。”
等到他走到床边,方隐攸才发觉他手里端着的是一碗无色无味的水。
“这是什么药?”
“良药。”
谷山一将碗递给他,然后坐到昨夜柳傅文做过的椅子上,“柳傅文和云礼进山打猎去了,等到他们猎到野味回来,便可做饭。”
方隐攸盯着碗里的药,嗯了一声,然后仰头一口喝净。
“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镖师,护送他上京。”
“哦?”谷山一狐疑的挑挑眉,“他需要你护?”
“他拿着银子来找我,需不需要有什么重要?”方隐攸将空碗递给他,“各取所需罢了。”
谷山一但笑不语的接过碗,沉默良久后笑道:“你们这些小辈,倒是有趣。”
说罢,他起身往屋外走去,顺带着说了一嘴,“江湖中人,注定漂泊,若只是他的镖师,也就罢了,若是别的关系,你与他之间注定不得善终。”
方隐攸一愣,望着他的背影,“你什么意思?”
谷山一驻足回首,看向方隐攸,“你大概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真实身份?”
方隐攸垂首回忆,柳傅文的真实身份,他似乎确实不知道,也从未深究过。
他不自禁的想起柳傅文找到自己的那一天。
早春深夜时,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他刚刚完成一个悬赏令,提着那人的头颅,正前往下令人的府上讨要银子。
他走过一棵桃树时,柳傅文忽然从天而降,落点恰好是他所在之地。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抽出可生剑就要挥砍过去,可是纷纷下落的桃花迷住了他的双眼,如水的月光被遮挡,手中的攻势才略微慢了一瞬,柳傅文就已经在地上滚了一圈,抱着树干望着自己大声嚎啕。
“你做什么!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方隐攸收起剑,侧过头看着他被树干挡住大半的脸,当时他并未看清柳傅文的样貌,只看到他浑身颤抖,像是被吓得不轻。
方隐攸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错乱的桃枝,语气森冷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柳傅文一听,语气变得十分愤慨,“还不是因为这蛮夷之地净是些贼匪,看本公子穿金戴银,便起了歪心思,想要抢我的盘缠!”
“我被人追着跑了一路,东躲西藏的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颗枝繁叶茂的桃树,想要在上面凑活一晚上,哪里知道这个时辰还有人来!”
说着,柳傅文指着他手里鲜血淋淋的头颅,“还提着这么一个人头,我吓得惊慌失措。。。就掉下来了!”
方隐攸后撤一步,看着他抬抬下巴,“走出来,站到月光下来,让我看看你。”
柳傅文往后一缩,“你要做什么?”
“来还是不来?”
方隐攸的语气杀气腾腾,吓得柳傅文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小跑到他面前,面朝着月光站的规规矩矩。
柳傅文穿着一件圆领锦衣,宽阔的衣袖上绣着大片的纹饰,方隐攸随意的撇了一眼,绣线在月光下流光溢彩,想来是掺杂了金丝的。
他腰间革带上坠着的几块玉石质地上乘,雕刻的十分精美,一看就价值连城。
方隐攸将柳傅文上下打量了个遍,最后才终于将视线落在柳傅文的脸上,他眉眼生得极好,注意到方隐攸的视线时还微微仰起头,将整张脸都露在月光里,带着几分得意,仿佛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满意。
方隐攸呵呵一笑,手腕一转,可生剑直抵他的喉咙,轻轻往前一推,他凸起的喉结下瞬间出现一道血痕。
柳傅文痛的龇牙咧嘴,愤怒又震惊的瞪着方隐攸,“你做什么?你要杀了我吗?本公子的爹可是京城富商,你就不怕他来找你算账吗?”
方隐攸掂了掂手里的头颅,“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