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抱有多余的期待,自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可当他看到薛老爷子虚弱地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薛老爷子虽然年逾六十,却保养得极好,精神抖擞、走路生风,一眼看过去跟四五十岁没什么差别。
可现在他却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头发灰白,皱纹丛生,口鼻处甚至还戴着稍显笨重的呼吸机,遮掩了一半的面容。
他印象中顶天立地的父亲现在已经变矮变瘦,小到一张狭窄的病床都能容纳得下。
薛嵩明不知道该怀着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幅场景,他犹豫片刻,最后只能站在距离病床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
薛老爷子察觉到有人进来,眼皮跳了两下,睁开了浑浊的眼睛,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薛嵩明,艰难地动了一下,似是想要抬手让他过来一点。
薛嵩明读懂了他的意图,果真又向前走了两步,“您找我?”
薛老爷子的胸口起伏几下,扯着嘶嗓子嘶哑出声,“你还是在怨我。”
薛嵩明歪了歪头,似是不明白面前这人为什么还要提这事,他不置可否,只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以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薛老爷子看起来似乎连呼吸都费劲,却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我也知道……薛圆不讨人喜欢,但希望你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为难他。”
薛嵩明无意义地笑了一笑,颔首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会刻意为难他,前提是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薛老爷子有气无力地叹息一口,随即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可能他也觉得已经无话可说了。
过了良久,就在薛嵩明看了一眼手表,起了离开的心思时,他才再次出声,“那个梁悉……”
听到熟悉的名字,薛嵩明转头看他。
“他好吗?对你……”
他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可薛嵩明却明白他的意思。
“当然很好。”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甚至加重声音强调。
“好,好……”薛老爷子似是累极了,声音变得很轻,“你走吧……”
“您你好好休息吧。”
薛嵩明转身握住了门把手,他当然知道,从这一刻起,无论荣华富贵还是穷困潦倒,他都跟薛家再也没有关系了,从此以后他名字里面的“薛”仅仅只是薛嵩明的“薛”,而不是薛家的薛了。
门一打开,他看到梁悉正在外面等候,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那人便应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好像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霎时,他刚刚在病房里沾染的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浑身都暖了起来。
两人并排走出了医院大厅。
天色已黑,外面寒风肆掠,梁悉见薛嵩明半长不长的头发被吹得胡乱飞舞,便换了一个方向站在上风处为他挡风。
薛嵩明见状,挨得离梁悉近了一点,手也揣进了梁悉的羽绒服口袋里,而梁悉顺势探进口袋与他十指紧扣,亲密交缠。
他觉得薛嵩明的手有些冰,便揽着人家的肩膀,把人带进了车里,然后用自己的手掌把这双手给搓热,“冷吗?”
薛嵩明勾了下唇,“不冷。”
梁悉听了,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照样低着头给他暖手,没过几秒钟,薛嵩明突然凑过来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羞耻,薛嵩明很少主动,这会儿他突然做出这么个动作,梁悉还有些意外,他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都发直了。
“做什么?亲不得?”薛嵩明朝他挑眉。
听到这熟悉的口吻,梁悉蓦然失笑。
果然还是从前那个薛嵩明。
他先前还以为薛嵩明去过医院之后,心情会被影响,可现在看来,是他想岔了。
薛嵩明又怎么会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影响?
见状,梁悉彻底放下心来。
薛家的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们自己的生活才是最紧要的。
当天晚上回去,梁悉正在对那两个行李箱里的东西进行归类整理。
薛嵩明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过来给他打下手。
两个箱子里面其实并没有装多少东西,那一大摞的衣服一拿一放就能放回衣柜里,就算只有梁悉一个人,也可以非常轻松地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拾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