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苑珠抬手轻轻抹掉血痕,触到伤口的时候‘嘶’了一声,皱眉道:“我与你不同,你没时间,我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她一瞬抬眸盯着庄林巧:“人,我替你来杀,如何?”
乔苑珠一直明白,她才是那个没有立场说三道四的人。
她没有切身体会福娘在她身上的压榨,更体会不到她丧命的当晚血都流尽了的恐惧,她没有资格指点她的愤怒和怨恨。
与地宫石门上的壁画一样,绚丽的花车是假的,纸醉金迷是假的,飞上枝头是假的,这座楼不是仙宫,它连通地狱,吃人不吐骨头。
福娘要杀,该杀!但不是现在。
她要带庄林巧走,她不能再让她深陷下去。
庄林巧面上有怨,恨恨地将手指伸进茶杯,沾了水,仔细搓了搓手。
忽然门板拦腰而断,碎块如同箭矢迅疾猛烈地朝着庄林巧面门飞去。
一道凌厉的剑风破空劈来,眨眼斩断捆着福娘的血线,福娘软倒在地。
那头庄林巧掷了茶杯,翻手甩出几条血线截断碎块,一条血线快速攀上乔苑珠的肩,猛地将她拽到了跟前。
庄林巧扼住乔苑珠的喉,笑道:“道长再动一下,我就捏断她的颈。”
她将手又紧了紧,像是要将满腔的怒火都浇到五指当中。
徐枳也瞧了眼乔苑珠雪白的颈上下滑的鲜血,挽了个剑花,将剑收入背上鞘中,笑道:“乔娘子,你让我将她交与你,眼下她有些不识好歹,不如我先替你收了她,再炼她个七七四十九天,做成药丸,再分将出去,治一治这天底下没良心的病?”
庄林巧冷哼一声,道:“道长也知这天下不止我一个没良心,瞧,你身后的老妇最没良心,若是道长缺引子炼药,不如先将她捉了去。”
“不劳你费心,傀术修炼不易,短短十日就有这番造就,想必有高人指点,我向姑娘讨个门路,好让我也学一学。”徐枳也道。
“哪儿来的高人指点,深陷泥潭久了自然便会了,不若我将她杀了,再将你爹娘师长兄弟姐妹一应都杀了,好叫你也尝尝怨恨的滋味,说不定道长也无师自通了呢?”庄林巧说着大笑起来,五指骤然嵌入乔苑珠的肉皮下,几道血痕滑出。
徐枳也皱眉顿了一顿,道:“你在楼里设的阵都被我破了,福娘又在我的手中,你眼下筹码可不多,大仇不能报,恐怕还要被我捉了去,我见你可怜,与你做个交易要不要?你将她还给我,人,我替你来杀。”
乔苑珠心道不好,这招她刚用了,没起任何作用,庄林巧还给了她一下,脸上现在是又痛又痒。
“哈哈哈哈哈哈……”庄林巧笑得直不起腰,眼中含泪,道:“还给你,道长是她什么人?说起来我与她之间有前世纠葛,她要替我杀人我倒是能理解,道长又是何意?”
“萍水相逢,有过命的交情,有道是救人救己,福泽绵长,我这个交易,不仅是要救她,也是要救你,莫非我与姑娘你又有什么纠葛不成?”
庄林巧睨着他,冷哼一声道:“杀人复仇讲究的是一个痛快,假借他人之手还有什么意思,道长如此热心肠,倒不如化作我的傀儡,我还可以成全你俩做一对怨侣。”
徐枳也道:“你适才使用傀术,牵动地宫几十名娇娘大开杀戒,已经是透支之举,我猜你眼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即便再将我收做傀儡,恐怕发挥不出我万分之一的法力。”
徐枳也缓步踱至庄林巧跟前,看着她道:“化成妖身都报不了仇,这要换做是我,当即举剑自刎,别叫自己羞愧死,那多没面子。”
庄林巧顿了顿,她贴到乔苑珠的脸侧,悻悻说道:“瞧见没有,道长为了救你,与我说了这许多。”
她突然红了眼:“真没意思,乔苑珠,你比我幸运,当年我爹要卖我的时候没人来解救我,我爹花光了卖你钱转头还是要卖了我,走投无路到了这明月仙居,没想到如同堕入魔窟地狱,日日夜夜饱受折磨,浑身是血的那夜也没人来救我。
我的每一条路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今日就算是身死魂灭,我自己的仇,我也要自己报。”
说着,庄林巧妖力大涨,房中的一应物品在狂风席卷下四处飞撞。
然而没人看到的角落里,福娘从地上悄声爬起,癫狂地笑着,她捡起先前被拍掉的佛牌,摘掉佛头,里头露出一截青铜铸成的剑锋,头也不回地朝着庄林巧捅过去。
距离太近了。
乔苑珠忽然听到一声耳语,庄林巧一把推将她推了出去。
她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去握那剑刃,好叫福娘停下来。
然而剑太过锋利,滑穿她的双手也未停,她耳边骤起一道嘶鸣,头痛欲裂。
忽而身边一道瘦削的身影闪过,那身影像孤鸟寻到唯一的枝,扑向庄林巧。
庄林巧早已起了杀意,她揽过那人,甩腕翻掌,舞出无数条黑色的血线。
电光火石间,徐枳也拔剑欲斩血线,然而血线如同有着千钧之力,数根撞击着却邪宝剑,数根缠住徐枳也的双腕,又漏出数根直直朝前窜去,刹时将福娘钉在墙上!
血线钉住福娘还不够,又将她全身缠住,缓缓收紧,像是带着满腔的恨在拧打湿了的衣裳,血水顺着墙壁淌下,浑身是血没了声息的福娘,此刻如同一个红线织成的鬼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