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云暮几次避开梁文帝想圈她手腕的动作后,把人惹恼了。“你一声不吭就消失,弹劾你的奏折有三尺高,朕都压了下来,你殿前戏耍众臣,朕也没有治你的罪,你还要如何?”任由他如何质问,云暮依旧不语,她如今连话都不愿再同他多说一句。梁文帝指尖轻颤:“来人!”“云暮行事狂悖,殿前戏弄群臣,赐他枷项加身,于神武门前罚站一日。”说完,他死死盯着眼前人。云暮知晓,只要她服个软,说句好话,这惩罚就能立马消去,但她只是撩下衣袍,直直跪下行礼:“谢陛下赏赐。”梁文帝将茶杯一砸:“滚出去!”才出勤政殿,就有人提着枷项来了,云暮伸出手,那人却迟迟不动手,他低声说了一句:“云大人,你这是何苦,不若去和陛下告个罪,免了这罚。”云暮名声不好,带这玩意在神武门前站上一日,百官、万民经过,人人唾骂,这脸以后该往哪搁?这几日人也不见,还不容易得了恩典听政,又逼着官员去死,还同皇上有龃龉,但也只得了一个罚,凭着皇上对他的宠信,服个软不就什么事都没了?也不知他在较什么劲。云暮不耐睨他:“要戴就戴,废话恁多。”那人也是金吾卫之人,他收了枷项,把人往宫门口请:“云大人,请吧,这离朱雀门还有一段路,不差这点时间,到了再戴也不迟。”云暮倒是无所谓,“走吧。”朱雀门前,云暮掂了掂比寻常轻了大半的枷项,挑眉:“这玩意哪来的?”那人装傻:“云大人,这自然是从库房拿的,何处还有?”就算是枷项负身,云暮的腰肢依旧挺直,这个时间,并无太多人经过,可到了午时中,人下值的下值,归家的归家,见是云暮受罚,都恨不得踩上一脚,但又惧他权势,恐他报复,只敢啐他几口,骂上几句。即便冯章带了人来,但百姓没有动手,他们也轰不走,后来有人奔走相告,说是城南有人送米面,这些人才暂时作罢。被人羞辱了一整日,又水米未进,饶是枷项是空心的,云暮的手依旧麻得没了知觉。直至天色完全暗下,摊贩吆喝声起,梁文帝才派人送来钥匙。“云大人,奴才派辆马车送您回去。”“不用。”拐角处走出一个黑影,正是沈聿明,他拉着云暮就往马车的方向走,要不是周围还有人在,他恨不得把人打横抱起就走。云暮每走一步,脚底就是钻心的疼,但她依旧平稳地迈着步子。她坐在马车里,捏着一块糕点就着热茶小口吃着。“今日之事,多谢王爷了。”沈聿明闷闷道:“是我无能,没能让父皇撤了罚,只能想些别的法子,但还是无用。”云暮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对面的人从善如流地坐了过来,替她捏着发酸的手腕。她俯身凑到沈聿明面前,伸出双指抵着他的嘴角,往上提了几分:“已经很好了,若不是王爷把他们往城南引,下官指定要被人从早骂到晚。”“别臭着脸了,笑一个。”沈聿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想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又怕给人雪上加霜,只虚虚地抵着她的肩膀,就算他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就算父皇对他有愧,就算他是仅次于太子之人,依旧不能让心上人免刑。云暮抬手抚着他的后脑,“王爷,这便是仰人鼻息的下场,生杀予夺乃天子之权,说错句话,办错件事,砍头都是最轻松的死法。”只有站到最高位,才能做到一切想做之事,想得之物,还有……人。沈聿明双睫颤动,只要他争,是不是就能留住云暮?……“不是让你送人回去?”小太监生怕被责罚,忙道:“回禀皇上,奴才正要送云大人回去,王爷就来了,不过奴才眼瞧着云大人上了马车,想来不会有差池。”前几日突然的旷值,今日的求情,梁文帝不得不起疑心,他对着空荡荡地勤政殿说道:“叫暗二来见朕。”暗二此刻正蹲在一个繁茂的树上,不解地说道:“大哥,这几日云暮日日同秦王在一处,你为何瞒下?”暗一盯着印在窗上的两道人影,“陛下找了秦王这么多年,总不能叫他们父子因一个云暮生了嫌隙吧?皇上若问你,你知道该怎么答吧?”“放心就是。”云暮把人送走后,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又卷土重来,她飞身上了屋顶,把府内外都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异常,但她还是不放心,毕竟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夜间巡得勤些。”不时地露出几个破绽,引得她的注意,却又不被发现,云暮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解衣欲睡,却辗转反侧。今日之刑只是梁文帝一时之恼,他还不知道沈聿明同她私交过密之事,只是那人为何不告知?梁文帝知晓他身边人生了异心吗?往后几日,梁文帝不时借由头罚她,不是出言无状,就是办事不力。沈聿明在大理寺急得团团转,但因云暮的警告,他不能再有动作,否则人权两失。堤坝隐隐有崩溃之势。吏部旧事重提,于朝上质问户部之责,所幸账册已平,户部逃过一劫。云暮在江南地势图上圈出几地,“前些年,裴然还有主事们昧了不少赈灾银两,堤坝不牢,致山洪倾泻,太子不知,欲用此事扬名,谁知搬起石头砸了脚,害死了不少百姓。”她点了点中间的的位置:“好在裴然没有蠢到家,这里的堤坝用的木材最好,还能坚持上个把月。往后一个月,还有大雨,它撑不住,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开闸泄洪。”“如今春苗长势渐佳,下游的百姓不知其中深浅,不肯轻易搬离,若是开闸泄洪,他们必死无疑。”“明日你就请旨南下治洪,把人劝离下游,开闸泄洪。”:()暮暮卿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