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孤已经派人去找了,如今三地水患,人心惶惶,此事不宜声张,孤不想在城中听到一些不该出现的消息。”文竹在外跪了一天一夜都没能让太子改变想法,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毫无预兆的开闸放水,昨儿午间知府突然的登门拜访,城中守卫一个不少,他敛起了恨意,恭敬地应了声是。甫一出门,他便将剩余之人召集起来,太子拖着他们,无非是怕他们把王爷救起,既然明面上不能做,那他就避着人做。一张张银票送了出去,一批满珍黄泥的流民推着木板车出了城。河岸东侧,一匹通体银白的马甩了甩尾巴,低下头咬住衣领,把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的人拖了出来,而后围着这人打转,不时地拱着此人的脸侧。雨滴虽在变小,但江水还在慢慢上涨,马儿突然警惕地望向一旁的林子,鼻间的呼吸逐渐变重。宋枫早就听闻沈聿明下了江南,从药王谷离开后,为了不与对方撞上,他特意避开了江城,谁知今日才到沥城,正欲蹚河而过,便察觉情况不对,想到昨儿的大雨,还有人们抱怨上游拦水不放的话,他便重新上了山。果不其然,没多久,江水奔腾而至,他选的位置很高,好在离河道也远,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前方的水中有东西在翻腾。但他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人祸可救,天灾怎避?凭他一己之力不仅无法将人救下,还会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云暮的恩还未报,他还不想死。再次从山洞里出来,他一眼便看见了岸边之人,还有那一匹奄奄一息的白马。他又观察了好一会儿,等白马将人拖出后,才不紧不慢地下山。越走近越觉得此马眼熟,在看到地上之人的那一刻,宋枫当即想扭头就走,无他,只因那人是沈聿明。“奔云。”宋枫咬牙切齿地喊出马儿的名字,大理寺离布政坊不远,沈聿明不时会来布政房找云暮,每次都让他去喂奔云,活像王府没有马粮,一来二去的,奔云也认得了宋枫他们。奔云奔云,这个云指的谁,他和沈聿明心知肚明!偏偏云暮什么都察觉不到,不过也幸好他察觉不到。奔云轻嗅了一下来人的气息,确认过是相识之人,低头蹭了蹭宋枫的脸,而后咬住他肩头的衣服,把人拉到河边,两只前蹄跪在粗粝的石头上。宋枫没有动作,垂头看着地上之人,无声抽出半个剑身。奔云的耳朵一动,突然站起了身,挡在了两人中间。这畜生还挺有灵性,宋枫嗤笑了一声,转身折返回山上,旁人之命与他何干?更何况这是沈聿明,他若不在,云暮的视线就会重新回到宋枫他身上,何乐而不为?没走两步,他又听到了声响,回头一看,发现是奔云正咬着沈聿明的衣服试图把人甩到身上,马蹄和身上的伤口都在渗血,但它还是忍着痛重复着动作。也不知沈聿明这段时日给它喂的什么,在京城膘肥体壮的奔云,身上银白色的毛锃锃发亮,到江南也就一个月,肚子没有那么圆润也就罢了,还一身的污泥。从急流中护着主人到岸边,奔云已经疲惫不堪,但此刻主人未醒,它也不敢在留在此地。在奔云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后,宋枫冷着张脸又折了回来,背起沈聿明就往山上走,奔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时用马头抵一下沈聿明的后背。把沈聿明鼻口中的泥沙都清理干净后,宋枫又去采了一些草药和奔云能吃的草,一人一马,没一个让他省心。天慢慢暗下,对面远处的山上突然惊现火把,只是火把移动的速度非常慢,宋枫突然站起,摇了摇沈聿明,“王爷,醒醒。”见他毫无苏醒的征兆,宋枫只能放弃,再次背起沈聿明,他带着奔云从山的另一侧悄悄离去,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太子和沈聿明都在江南,而后者却突然出现在河岸,若不是遇见他,只怕生死难料。从午间到晚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应该早就派人来寻才是,都这么晚了,才想到来找人,其中必定有诈。他循着记忆把人带到了另一个山头,是他前几日住的地方,离沥城有些距离,明天中午前,太子的人还不找到这里。天色暗得不见一丝月华,好在他前几日还剩了一捆干柴没用,自制的木门将石洞挡住了一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沈聿明的衣服湿乎乎地穿在身上,还沾着不少泥巴,宋枫欲脱下他的衣服给他换一身干净的,否则着了寒还是要他照顾。但一直没有动作的人突然死死地握住腰间上的玉佩还有香囊,怎么也不肯松手。那块玉佩是云暮亲手所雕,宋枫认得,他原先撒娇央着云暮把玉佩送给他,但云暮没允,反倒是给了他一枚雕了几片枫叶的玉佩,虽雕得歪歪斜斜,但他却觉得哪哪都好。他私以为这是他和云暮两人的信物,谁想对方二话不说就送给了沈聿明,这叫他如何不恨?再次抽出剑,奔云虽不像上次那般激动,但还是有些警惕。剑尖一划,腰带从中间断开,宋枫嫌弃地把衣服挂在火边的树枝上,又给昏迷不醒的人披了一件新做的外袍。折腾了一番,宋枫也有些累了,便靠在石壁上沉沉睡去。睡得正香,身子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宋枫猛然惊醒,而后横着剑对着洞口。外头已经有些光亮,他也看清了推他的东西是奔云。奔云见人醒了,马蹄不住地往沈聿明的方向扒拉。宋枫转头看他,又顺手添了几根木柴,借着火光看清了他通红的面庞,额间也是一片滚烫。宋枫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从包袱里取出一颗药,塞到了沈聿明的嘴里,又用水打湿布条,贴在他的额上。天光大亮时,沈聿明终于醒了。“你是谁?”:()暮暮卿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