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时季交替,干娘心口都会疼痛难忍,可知道丈夫工作繁忙,不想让他担忧,她总是强装无事。
现在衡弥生孤身一人跑走,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要是跑出首都范围就遭了!
季姝必须去找回他,哪怕让干娘安心。
“我?”他们的计划里从来没有纪纶出面的备选。
让他代替衡弥生作为原告发言人,不说是强人所难,也像被赶鸭子上架,属实草率了。
季姝想法很大胆。
顾容与也很神来一笔。
但是换个角度想,天降馅饼,不管有毒没毒,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何况此刻衡如霜正紧握着他的手,望着一个母亲哀伤的双目,纪纶更无法拒绝。
他忽然懂了衡弥生的痛苦。
衡弥生本以为,父亲已死,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所以哪怕自己再痛苦,也要接受这个现实。
所以他不得不逼自己理解宽恕的意义,放弃仇恨,放弃复仇。
否则干戈不休,纷乱不止,王城永无宁日。
可是现在,父亲的一封手书,直接告诉他,他的一切艰难抉择和思虑都是无效而没用的。
华雄为了他的大计,未曾透露一点风声,任衡弥生母子承担丈夫和父亲死亡的痛苦折磨。
这一年来的颠沛流离的逃亡,成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衡弥生为“放下仇恨”而遭受的自责与指责,更成了一个笑话。
衡弥生从来不想伤害任何人。
生来幸福的人生,总是教导他要对所有人善良。
他像父亲一样的博爱,爱着广大的人民,可他也没忘了爱护身边的一切。
他爱抽象的人,也爱具体的人。
可这样完美的人,终究不能被人理解。
于公,他过于自私。
于私,他过于软弱。
纪纶庆幸,幸好,他是自私的。
纪纶抬脚走向原告席。
赢肆鹰隼一般的冷酷眼睛盯着他:“做他的义子,小子,你也配?”
纪纶浅浅微笑:“承蒙华城主厚爱,小辈岂敢推拒。”
他学着王城人抱拳,赢肆深深睨他眼,拂袖而去。
下一刻,赢肆站到了被告席前。
纪纶侧眸朝陪审团睇去一眼,正首的顾容与弯眸冲他一笑,轻轻挑眉。
纪纶不再看他,聚精会神投入法庭。
“尊敬的法官和各位陪审团成员,我方起诉秦王城城主赢肆陷害华雄蓝兰二人,恶意破坏王城关系,损害国家利益,理由证据如下……”
他声音抑扬顿挫生生,生生将平平无奇的原告发言整成了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演讲现场。
且他似乎清楚怎么调人胃口,让记者得到足够劲爆的话题,吸引更多人的关注,开口便直奔主题,丝毫不拖泥带水。
整个法庭的人都被吸引了目光,全神贯注看他一人叱咤全场。
指认凶手的时候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阐述双城惨剧时语气沉痛,嫉恶如仇。
无辜受害的双城百姓,在他口中成了备受压迫和欺凌的小可怜。
衡弥生成了对暴力和血腥复仇深恶痛绝的觉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