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把丹羽樱子拉回了二十年前。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抱着她的女儿,听她对自己保证她会赢的。
可丹羽樱子不信。
她不敢信。
她的女儿,会因为跌倒抱着她大腿哭的女儿。她还是个孩子呢,小小的,软软的,看起来伸长手臂都够不到外面那些彪形大汉的腰。
她怎么赢?她凭什么赢?
丹羽樱子不敢让自己的女儿出去。她已经失去了她的丈夫,不能再失去她的女儿了。
她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女儿,不敢放松。她的女儿也回抱住她,小小的一团缩在她的怀里。
那一刻,丹羽樱子知道,她抱住了她的全世界。
可是在那些恶人离开之后,小小的丹羽小玉站在狼藉的家里,再次呢喃:“我会赢的。”
当时丹羽樱子正收拾散落在地板上的东西,背对着她的女儿。她听见了这句话,却只能当做没有听见般若无其事。
可她牢牢记住了这句话,一记就是二十年。后来在丹羽家中无法成眠的每一夜,她的耳边都回荡着这句话。
她知道,小玉在丹羽家过得不开心。她还知道,小玉是为了她才卖身给丹羽家的。
可她不知道,如果那一天她让小玉出去,将那些催债人赶走,她们母女的生活会不会有所改变,小玉是不是就不需要被丹羽家利用了。
那个已经错过的未来实在令人心动,以至于丹羽樱子一直记到了现在。她知道,这都是因为她太脆弱了,才会如此向往没有发生的事情。
丹羽小玉与她软弱的妈妈不一样。即使在年少无知的时候与丹羽家主定下了束缚,被绑上了丹羽家这艘贼船,她也始终没有放弃逃离。
丹羽樱子听她的女儿提起过,她已经攒够了母女两个逃到国外的钱,只是需要等待一个离家的契机。
丹羽小玉似乎已经将过去全部抛下了。犹疑与后悔是无用的情绪,她的女儿目视前方,正大踏步地走向未来。
丹羽樱子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她的女儿浑身浴血地倒在她的怀里,笑着对她炫耀:她赢了。丹羽樱子才恍然,原来始终被困在二十年前的那个壁橱里面的人,不止是她一个。
她的女儿已经亭亭玉立,再也不能像个团子一样缩在她的怀里了。可她仍然对二十年前改变了她们命运的那一天耿耿于怀。
丹羽樱子看着头枕在自己膝上的女儿,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夸奖她道:“干得漂亮,小玉。多亏你保护了妈妈。”
“摩西摩西——
“虽然你们两个现在很感人,但是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在母女两个抱作一团痛哭之前,五条悟蹲下来打断她们。夏油杰跟在他身后捂着脸,不知道是因为看不得五条悟破坏气氛,还是要偷偷擦拭已经湿润的眼眶。
总之,原本的悲情被驱散了。
丹羽小玉也不扭捏,她从妈妈的膝头起来,对着两个男孩子说:“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那些不用太急。还请你们先出去等一会儿,我要和妈妈先换一套方便逃跑的衣服。”
母女两人都还穿着参加婚礼的礼服,的确很不方便行动。
五条悟点了点头,便和夏油杰一起走远了一点,不止一点点。毕竟那个房间四面洞开,而丹羽母子似乎也没有浪费时间先把门重新装上的意思。
两人干脆直接往院子外面走,却在院门口遇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之前给他们指路的女人和她的儿子。加茂宪纪站在女人的身前,被女人单手捂住了眼睛。而女人自己,却将目光投向了屋子,长久地凝视着。
她注视那边的视线专注又深情,甚至连余光都没有分给走近的两个少年。直到他们两人停在她面前,挡住了她望出去的视线,女人才回过神来。
她仍然没有自我介绍,只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宪纪想要和新来的姐姐打招呼,我就带着他来了,现在是不方便吗?”
她就像是来做客的邻居,好似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然而怎么可能呢?
真的一无所知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的。更何况,五条悟与夏油杰还数次看见这对母子出现在婚礼附近。
不过比起母子二人的目的,五条悟的注意力反而在另外的地方。
“加茂宪伦(纪)吗?”
虽然都是相同的读音,但女人显然知道眼前的少年叫的并非自己儿子的名字,而是150多年前的那个加茂家污点。
女人摇了摇头,将宪纪两个字的写法告诉两个少年。
然而无论写法如何变化,读起来都是一样的。五条悟咂摸了一下这孩子的名字,忍不住夸奖道:“真是一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