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能的。”
雷栗说,“他还在乡下收土鸡蛋,一枚两文钱的土鸡蛋卖到县城就能赚一文半文的钱,十枚百枚多了,就是很多钱了。”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干这活,像新米,他就不能沾。”
“为什么?”
雷栗看了他一眼,像是看傻子,“因为这是镇集米铺老板的生意啊,人小舅子在县城是开米铺的。”
“他一个卖猪肉的,又没有卖米的门路,村里人也跟米铺老板做了这么多年了,为啥子跟他干啊。”
“再说也没这么多米能卖,除了要给官里的税米,还要留给自家吃的,像我们家地少就勉强够吃。”
周毅点点头,“那我懂了,你能干杀猪劁猪的活,除了朱大户留给你的交情和人脉,也是因为只有你有这手艺。”
“其实另一个镇子也有人会杀猪劁猪,但镇子之间也隔得远,人家才不会为了劁个猪赚几文钱跑这么远。”
雷栗说,“除非是杀年猪,有银钱拿还有猪下水,但人家过来也贵啊,养猪的也不舍的花这个钱。”
说到底。
还是穷。
因为穷所以扣扣搜搜的,为了几文钱计较来计较去,最后却发现,一文两文加起来还是花了很多钱。
一户人家一年能攒上一两银子,就算是不错能过个好年了,攒上三四两,那都能吃肉裁新衣了。
可娶个媳妇就要几两了,更别提建房子、养一天一个样的孩子、养老了的爹娘,还要防止突如其来的天灾和重病。
“没钱的时候,真是一分钱能难倒一个大汉。”
周毅有些感慨。
但也只是感慨了,毕竟他自己全身上下都没有一文钱。
可能是为了表现官与民亲,平民住宅区里县衙挺近的。
但县衙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冷硬而高大,眼睛瞪如铜铃,目光炯炯,嘴里没有衔着石球,锐利的牙齿似乎下一秒就能咬死人。
俩执勤的小兵却没个正形,凑一块磕着瓜子,聊昨夜里在勾栏妓院听的小曲儿,然后意味不明地哄笑起来。
他们笑得挺大声。
周毅和雷栗没到县衙就听见了。
周毅眉头皱了皱,觉得这里的国家强制力也没那么强制,手里痒痒的,很想训一训这两个吊儿郎当的兵痞子。
见他们停在门口,一个兵痞子吐了瓜子皮,翻了翻眼皮,“干啥呢?县衙门口不给停牛车不晓得啊?”
“有事来办的!”
雷栗说着上前去,悄悄给他们一人五文钱,笑了笑,“给我相公弄个户籍,他从北边来的,户籍在路上丢了……”
俩兵痞子态度就变了,有了点笑意,看了眼周毅说,“北边来的?难怪有疤……进去吧,户主簿在里头呢。”
“成,多谢了啊。”
雷栗将牛车赶到石狮子的边边,拿了装有山淮山的背篓,想了想,只留了根一般的。
跟周毅从县衙的小侧门进了去。
户主薄是县衙里负责户籍登记的。
是个近六十的老头,胡子都白花了,进了人都懒得掀眼皮,嘬了口茶,才慢慢说,
“办户籍?这时候从北边来的……脸上还有疤……不会是逃兵吧?”
这是敲打。
给了钱就是三好良民能办事,不给钱就是逃兵黑户办不了。
“自然不是,哪能是逃兵啊,这是大罪……我相公就是粗心才丢了户籍,现下入赘到我家了,就想着办到我这。”
雷栗从背篓里拿出野淮山,笑着说,“乡下人,没什么好东西,昨天碰巧遇到了点好山货……”
户主薄的脸色和缓了,见雷栗很上道地又给了二十文,便笑了,“新婚夫夫,户籍这事是得早早办了,以后生娃娃了也好落户……等着。”
户主薄收了东西,抿了口茶水,慢悠悠地接了雷栗递过来的户籍本,对了对文字,又慢悠悠地找到三里河村的总户籍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