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他应该是想要喊对方一声的,但欲说出“哥”字时,却又骤的顿住,真奇怪,他心想,按说自己并没有喊对方“游哥”的习惯和先例。
“嗯?”耳机那头的游星野茫然。
江惊月又静了几秒,才记起自己趴在桌上睡觉的原因,问:“你那位前辈托你办的事情,办好了?”
“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游星野失笑,“你不会是一直在电脑前等我,才无聊到睡着的吧?”
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总会有些嘴硬且好面子,江惊月也不例外,装作毫不在意的说着:“没有,才不是,就是……一个人打游戏没意思。”
游星野低低的笑了起来:“给你点个晚饭外卖?然后一起打几局,十点就乖乖关机睡觉,怎么样?”
“我是一顿外卖就能收买的吗?除非你点炸鸡加可乐,”江惊月的思绪逐渐从那个“梦境”中剥离出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顽皮,和对恋人的分享欲,笑道,“说起来,我刚刚做了个好奇怪的梦。”
游星野挂着语音,点了个炸鸡全家桶,随口接话道:“有多奇怪?”
“梦见我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进到个无限流恐怖游戏里,一开始我是个特别菜的菜鸡,后来过了几个副本,认识了一些大佬,就逐渐牛逼了起来,”江惊月挠了挠头,“你说,我最近是不是玩解谜推荐类游戏玩傻了?”
游星野只当是闲聊,好奇道:“梦里有我吗?”
梦里有他吗?江惊月因为这个问题,又恍惚了好几秒。
却终是摇了一下头,回答说:“具体内容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小游连照片都不肯分享给大家看,要怎么梦见你,梦见你的游戏角色吗?”
游星野听出了男友的怨念,哄道:“明天给你拍,长得很一般,不要太期待。”
江惊月义正辞严:“我不是那种会沉迷帅哥美色的肤浅男人。”
这话引得游星野又笑了一会,才问:“那个梦里,你最后通关了吗?”
“记不清了。”
敲门声响起,来自游星野给他点的炸鸡外卖,江惊月起身的过程中,在椅子与地板的摩擦声里,听到对方说了句:“你不是向来都很在意游戏通关吗?”
他假装没听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也说不清,记不起,自己在逃避什么。
***
那天晚上,江惊月没有选择平日里喜欢的推游戏,而是拉着游星野陪他吃了一晚上鸡。
双排,又甜蜜又刺激,一起大笑,一起阴人,一起苟进决赛圈。
这是他最喜欢也最放松的生活,注定铭刻在生命最耀眼的位置。
他想,如果有一天自己面对极大的困难和挑战,甚至是死亡,人生走马灯里最清晰的画面,应该都是刚和游星野在一起的那两年时光。
于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了下去,暑假似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才刚在七夕当天,给游星野庆祝过二十岁生日,转眼间大四便开了学,他的生活也变成了学校和出租房两点一线。
好在当年选择专业时依照自己的心意,填上了新媒体,而和蔼的叔父叔母也并未阻拦。
他很早之前就有做游戏主播的意愿,闲暇之余剪剪视频,但是省去了找公司实习的时间。
游星野仍旧每天都陪着他,两人的游戏天赋极佳,几乎什么都玩,只是自那次“噩梦醒来”后,江惊月再未尝试过推游戏。
他每天清晨六点起床晨跑,晚上十点准时关机睡觉,作息规律得像个刻板老头。
他房间里唯一一扇窗户,对着学校后山的景观湖,浮光跃金很美,可惜夕阳刺眼,傍晚六点二十,他会准时拉上窗帘。
他租的楼层很低,看不到高悬的明月,厚重的窗帘,也阻隔了湖中的月影。
他以前有出门吃夜宵,或是晚间陪朋友打打球的习惯,但近来几月,他每晚都和游星野甜蜜双排,从未在天黑后出过门。
所以他不知道,每晚天边所悬的,都是一轮不完整的月牙。
所以他不知道,每晚零点,衣柜深处的角落里,都会兮兮索索的探出一些长着眼睛和血管的,黑褐色藤蔓似的东西。
又或者他并非真的不知道,他只是短暂的想不起自己究竟身处何地,该去做些什么。
于是短暂的没有反抗,没有违背,短暂的在人生最好的岁月里停留。
直到他确定破除这个幻境,并不会有太大的风险,直到他收藏好整整两年里,和游星野经历过的一切。
春去秋来,日升月落。
他的大学顺利毕业,但并未搬离这间出租屋,他的生活有些拮据,但直播游戏赚点,帮人剪视频赚点,也完全足以生活。
有个声音常常在他心里说,就这么过完一辈子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