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的离开,却和以往不一样,或许离开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只是,他要去哪里?天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哪怕他走到天涯海角,恐怕他的父亲也会把他抓回来,即便不抓回来,依他父亲的强势和能力,也绝不会让他在他的控制范围外开辟新天地。
不过,若他无欲无求,一个人游走人间,或许还能活得轻松潇洒一点。
她垂首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
傅朝寻见她不做声,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我想去西疆投靠西郡王。”
西疆在陵国最西部,离京城很远。
“只要我留在京城,类似的事情会不断发生,只要我父亲还活着,只要傅呈延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就只能做那个垫背的人,永无出头之日。就算是离开了,依父亲的能力和手段,也决然不会让我拥有独立的权利,因为他知道,一旦猎虎从笼子里逃出,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我现在唯一能去的地方和能够争取一线机会的,只有西疆。”
“西疆地域辽阔,虽然不是很富裕,但是那里的子民都很英勇,西郡王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与我舅舅同出师门,以前我受父亲指使曾与他交过手,他说他欣赏我,也了解我在亲王府的处境,他说希望有一天我能到西疆投靠他。”
他转头去看她,见她还是不说话,又道:“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若我去西疆,在闯出一片天地之前,应该不会回来,只是这一离开不知要多久。”
她以前好像一直希望他能够得到自由,能够做一回自己,也许前世他就有这个机会,只是他没有选择。
现在重新选择一次,他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这里。
只是,天高地远,再加上要与他父亲决裂,恐怕这一走就真的很难再回来。他要是真能找到可以安定一生的地方,也没有必要回来。
若是前些天她得知他这个打算,她可能会立刻说一句:“傅朝寻我支持你。”
但是今天,她莫名地说不出来。
“不过……”他看着她,虽然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他继续道:“就算去,也是明年春天,现在我手里还有东街命案要查,这是皇上交给我的差事,不归父亲管,我也要趁此查出前世杀害我们的凶手,如此在离开也不会有遗憾。况且……”
他往她跟前倾了下身,与她近距离相望着,轻声说:“在这期间,我也想弄明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他没有说,她也没有问。
她好像猜到了。
她往后撤了一点身,问他:“你害怕吗?与家族决裂,重新选一条路。”
他摇摇头:“怕什么,还能有比现在更可怕的事吗?”
她确认了他的决心。
“那你怕吗?”他问她。
她也摇摇头,然后打趣道:“我连上断头台都不怕,还怕什么,想一想,若我没有重生,可能还是个断头鬼呢!”
她虽是打趣,但他听着却很心酸。
他苦涩一笑,说:“若你是断头鬼,那我岂不是无腿鬼。”
两个人都笑了。
叶元倾抬头望着美丽的夜空,说:“我比你好一些,死的时候刀起刀落,一刀下去就没有了知觉,而你……不仅断了双腿,还爬了那么远,当时应该很疼吧!”
直到现在,她都会经常梦到那个血淋淋的场景。
“不疼,”他也抬起头,望着越来越圆的月亮,回忆当初:“那时候天寒地冻,双腿都被冻麻了,根本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因为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所以就凭着一口气爬到了家门前。”
“那为何只说了一句?”
那时候他只说:“元倾,死之前我想再看看你。”
他没有回答,曾经的一切好似历历在目,那个衣衫凌乱哭着跑出来追她的男人,他一直忘不了。
两个生活在一起七年的人,总是有心灵感应的,她猜出他为何突然沉默了,只是没必要的解释,她不想多言。
她站起身,问他:“今晚打算去哪里睡?山顶肯定不行的。”
他也跟着站起身,觉得今晚是一个可以与她聊开很多东西的机会,又觉得现在一无所有的他还没有把握去聊开,只好压住将要翻腾出来的一些情愫,低声说:“回亲王府,父亲t?让我闭门思过,估计一两天就可以出门查案了。”
现在回去面对那样的家庭,一定会非常艰难,她提议道:“要不你去督稽司住一晚,那里有我二哥要好的朋友,他会热情待你。”
“还是别麻烦二哥了。”他说,“以后总是要面对的,暂且忍一忍吧!”
三十年都忍了,不差这一次。
“那好,我们回去吧!”
叶元倾开始收拾石头上的餐盒和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