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餐厅只剩她和岑宴秋两人。
岑宴秋低头在桌下玩手机,指腹划过十来张即将在某场慈善晚宴拍卖的腕表,百无聊赖道:“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你手上那枚戒指,摘了吧。”
一个深蓝色丝绒戒指盒被林景宜放上桌面,岑宴秋起身走过来,打开盒子看了看,内里嵌着枚满钻蛇戒。
林景宜委婉地说:“不合适的东西,就不必戴着了,自降身份。”
“什么叫合适,什么叫不合适?”
岑宴秋合上戒指盒,眼神凝在指间没有任何装饰的素环上,神色平淡:“您把这个收回去吧,我不喜欢。”
他把手机揣进口袋,说:“没什么事我回房了。”
“那孩子,是叫狄琛对吧。”
岑宴秋脚步一顿。
“不是。”他很快否认道。
林景宜笑了一声,眼底带着几分洞察:“一个父母双亡,身份信息一片空白的人,真的值得你这样为他袒护吗?”
“什么意思?”岑宴秋胸口一颤,“你私下派人调查他?”
“小秋,别这么大惊小怪。”
林景宜指了指左手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你该庆幸调查他的人是我,不是你父亲。那孩子来路不明地在你身边呆了近三年,你说他别无所图,我不信。”
她这番话,岑宴秋曾经不是没想过。
狄琛图他什么呢?
衣食住行一概不要,好不容易把一套餐盘伪装成买锅送的赠品送出去了,却不想被某个人珍宝似的藏了一年,至今包装还尚未拆开。
这么多年零零总总地算下来,假如狄琛图他的金钱权势,恐怕早就要饿死了。
岑宴秋垂着眼,冷漠道:“你不相信是你的事。”
“岑宴秋!”
林景宜手掌猛地拍向桌面,一脸不可置信:“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我说的这些话……我为你做的这些事,难道会害了你不成?你是我和你父亲的第一个孩子,板上钉钉的唯一继承人,以后岑家、鼎诚,哪一个不是你的?你要当着岑家所有人,当着股东的面说你喜欢男人,说你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子吗!”
“有什么不可以?*”
“这是你的责任!”
两个人都压着声音,岑宴秋自嘲地笑了笑,“是,责任。”
他拧着眉说:“往后的人生,我必须像你跟爸那样,按部就班地和一个合适的人选联姻,哪怕我压根不认识她、不了解她。为了家族利益,我也要和她在一起。”
“如果是这样……十九年前你不应该生下我,或者十一年前我就该死在环——”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岑宴秋侧脸浮起五道指印。
他被抽得微微偏头,须臾,林景宜张了张嘴,愧疚地想伸手碰碰岑宴秋嘴角的伤,但被他躲了过去。
差一点,他差一点就说出当年的事了。
岑宴秋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八岁的时候,张叔把他从海岛接回来,他也是这样站在林景宜面前。
但她没有察觉到半分异样,甚至没有过问他几个月去了哪里。
皱巴巴的婴儿被他们众星捧月地抱在怀里,岑宴知很幸运,生在林景宜和岑沛铨最相爱的时期,家族责任、公司利益与他无关,前路的一切危险,都由他的哥哥一人承担。
被困在环山公路的每一个夜晚,他总是绝望地想,自己会不会撑不过明天。
腹部被重击的地方犹如火烧,因为饥饿,胃里一阵阵反着酸水,五脏六腑也仿佛压缩到极致。
那时候他求生欲旺盛地想活下去,现在却又觉得,不如死在那一刻。
深夜凌晨。
狄琛点着台灯错题,视线左上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狄琛,是不是很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