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串号码来自狄琛用了八百年的战损版诺基亚,岑宴秋在赌,假如这个方法也一无所获,他便真的穷途末路了。
褚易打电话过去不到三秒,岑宴秋冷声问:“有结果了吗?”
“老岑,我知道你很急。”褚易把手机拿开些,无奈道,“但你先别急。对,尾号是7301。”
电话安静了五分钟,随后林燕辞的声音在褚易耳边响起:“有了,但是……”
“但是什么?我的祖宗奶奶,这个关头了你别讲话讲一半啊!”褚易叫苦不迭道。
林燕辞语气迟疑,说:“你把电话给岑宴秋,我有话跟他说。”
褚易叹了口气,手机递给身旁的人,“喏,找你的。”
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挖出一个人的下落,这个人选非林燕辞莫属。她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岑宴秋听到了一部分,林燕辞的犹豫恰恰说明她已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是我。”岑宴秋说道。
听筒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安静得仿佛落根针都听得见似的,下一秒,林燕辞开口道:“狄琛希望自己被找到吗?”
“他在哪?”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林燕辞凝视着另一台设备上的“阳城”两个字,手指不自觉地敲着膝盖。她不像林景宜,林、岑两家加起来,最了解岑宴秋的莫过于她和她妈林景飞。
她太清楚她这个表弟的性格了,傲慢、心口不一、全身最硬的莫过于那张嘴。
起初她以为岑宴秋会在狄琛的帮助下逐渐改正那些缺点,谁知他们就像两个小学生,无论哪一个都起不到引领帮扶的作用,反而将彼此推向更深的深渊。
如果爱一个人就是从半空坠落,那么岑宴秋和狄琛早已摔得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电话另一头忽然有了动静。林燕辞听到了十几年来最令她惊恐的话语——岑宴秋对着听筒,说道:“表姐,算我求你。”
“……阳城。”
林燕辞声音微微发颤,她极力稳住声线,说道:“狄琛在阳城。”
这座城市位于国内中部地区,联通多个省份,天南海北任意通行。
狄琛不眠不休地赶了一天一夜,飞机转高铁,仿佛身后有妖魔鬼怪穷追不舍似的,一刻也没休息过。
他在高铁站的厕所简单洗了把脸,接热水泡一桶方便面,草草吃两口,然后坐车前往一个长途客运站。
站在一面电子屏前,他研究着路线,发现没有直达齐山市的大巴,需要至少换乘两次,才能到达最终目的地。
买好票,他抱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春天过去,正逢盛夏,车站内的气味有些难闻,四周充斥着泡面零食的辛辣味,以及浓烈的汗臭味。
狄琛把自己蜷缩起来,额头抵着膝盖,在翻盖诺基亚里找到唯一一个联系电话。
手机响了很久,没人接。
他按照记忆摁下另一串数字,这次通得很快,那头的褚易不确定地“喂”了一声。
“褚易,我是狄琛。”
对面认出他的声音,大喊了一句什么话,狄琛没有听清。他不疾不徐地说:“有件事想麻烦你转告……岑宴秋。”
“他给我的那把备用钥匙,我放在玄关的鞋柜上了。冰箱有一些临期的牛奶和食材,我走之前都处好,但没时间添置新的,你记得和他说,之后要留意食品的保质期。”他笑了一声,“岑宴秋一向不喜欢关注这些,因为每次总有我打。”
狄琛停顿几秒,像在思考什么,稍许缓缓说道:“Lucy的狗粮我加满了,他最近食欲不是很好,你跟他说,有空记得带Lucy去一趟宠物医院。”
他短促地“啊”了一声,“还有……算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岑宴秋想怎么处就怎么处吧。”
“嗯,就这么多了。”这是他在飞机上打的腹稿,他生怕遗漏一句,因此默默排练了很多遍,“抱歉,褚易。答应你的接风宴好像没办法实现了,我不想做一个违背承诺的人,但现在好像不得不这么做。”
褚易越听越心惊,着急忙慌地打断:“等等……狄琛,你等等!我和老岑在去阳城的路上了,有什么我们见面再谈好吗?”
“你和老岑这么多年感情……先不说这个,我们也当了这么多年朋友,”他语速快得差点嘴瓢,小时候第一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演讲都没今天这么紧张,“你忍心一走了之吗!”
“不用见面了。”
狄琛抬头看向发车时间,还剩不到十分钟。
褚易手机开的免提,游南到阳城走高速更快,他飞快地瞥了眼岑宴秋的面部表情,伴随着窗外的风声,一句“我要离开了”清晰地落入耳中。
他苦口婆心地想要再劝,岑宴秋的嘴唇忽然动了动,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