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咎问:“慈善?为什么你会做这些?”问完后,时咎觉得很不合时宜。
但季水风没有怪他,反而给他讲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她说:“小时候,我和山月就是被家人抛弃的人。”
可能两岁,或者三岁,记不清了,之前的记忆也很模糊,姐弟被人送走,而且是分送去了两户人家,季水风被一个单身的女人养着,那个女人最开始对她很好,可她自己还有一个大女儿,那个大女儿对她却是糟糕透顶。
或许有争宠的意味,大女儿格外针对她,在吃饭的时候会故意把汤和饭往她胳膊上撒,有时候刚出锅的食物烫得很,所以有几次她还被烫伤。
两个小孩睡一个屋子,有时候半夜被冻醒,发现自己的被子被大女儿夺走了,为了让她死心,大女儿直接把被子从窗户扔下去,让她自己去捡,可是她下去后,就一晚上再没进门,门被锁了。
还有一次,大女儿放学回家,买了一瓶胶水做画报,画报没做好,生气,便过来掐她的脖子掰开她的嘴,把胶水往她喉咙里倒。
好在被那个女人发现,也及时制止了,大女儿被教育了,但结果是她对季水风的整治更严重了,严重到整个家里鸡飞狗跳,永远都有人在哭。
邻居来敲门过,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但女人拒绝了,说小孩子打闹。
再后来,也许是筋疲力尽,这么打打闹闹好几年,女人彻底不管了,任由大女儿欺负季水风。有一次欺负狠了,大冬天把被子抢了扔了,季水风害怕冬天下楼太冷,没有出去捡被子便冻着睡了一晚,第二天就发烧了,在家躺着休息吃药,但大女儿却又把她的药扔了。
说到这儿,季水风埋头捂着脸哭起来,那些过去的往事像尖刺,每一件都扎痛她的心,让她觉得又痛又恨。
言不恩一直仰头看她,仰得脖子有些酸,眼睛也不舒服,接着眼泪也一颗一颗掉下来,大概是看久了季水风,眼睛也有些酸涩。
多年后的季水风彻底爆发,拖着病痛的身体,趁着女人不在家和她的大女儿打了一架,砸了桌子砸了椅子,家里能拿动的被砸烂了不少,甚至连窗户玻璃也被打烂。
季水风陷入疯狂,她红了眼睛一心只想把另一个小女孩置之于死地,于是捡了碎玻璃去捅她,可另一个孩子比季水风大,也不是随便让人欺负的,她奋力起来反杀,抓着季水风,玻璃一下一下的,直捅进季水风的大动脉。
那会儿她应该是死了。
两个人一起倒在血泊里,好在声音惊动了隔壁邻居,破门而入,两个小女孩都被送去了医院。
太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事,邻居觉得完全无法接受,接着上报到安全管理中心,最后上报到掌权者办公室。
“那个时候,我知道了我的能力。”季水风说。
时咎问:“是什么?”
她深呼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心里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全部赶出身体,她轻轻开口,声音缥缈得几乎听不见,她说:“不死。”
时咎惊讶,他想起之前沉皑告诉他大部分的能力种类,恍然大悟为什么沉皑会说能力最强之一有季水风。
“我有时候恨她,为什么生了小孩又要丢掉,让我遭受这些,本来可以不……”季水风没能说下去。
季山月赶紧捏了捏她的肩,小声说:“过去了,姐,都过去了。”
季水风深呼吸,闷闷地说:“后来我想,我有很强的能力,这个能力是上天赐给我的,我是带着任务降生,可若是没有顽强的品格,没有触底反弹的韧性,怎么肩负责任?那些年的经历,都是对我的考验。”
“所以后来我又想,我活下来了,但我不想让别人再有我的经历了,这个世界既然存在着我,我也要为我的存在付出所有。修建医院,修建孤儿院,想帮那些没能活得好的人。有时候我也知道,我看上去在帮他们,但是对于我自己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愿望,帮到了其他的孩子,就像某一刻时光倒流,回到二十年前帮到了无依无靠的我自己。”
时咎很久没能说出话,他从未听闻如此的故事,他人残酷的一生,那些他无法完全共情,也终究没办法感同身受的一生。
她不要碌碌无为,或是同样残忍的恶意,她要更璀璨的未来,治愈自己,也治愈他人。
时咎恍然间想起一句话:让伤害止于自己。温柔也可以很坚定。
季山月眼睛红着,咬牙好半天才说:“姐,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季水风笑了笑:“有什么好说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就行了。”
上天还是眷顾她,原本必死却活了下来,因为邻居的上报,让文明中心注意到病床上的小女孩,也注意到了她的能力。医院没躺多久,便有人受掌权者的委托来通知季水风去见掌权者。
命运的巧合也许就在于此,那位助理说,他的弟弟也已经收到了通知,他们姐弟都被邀请去见掌权者了。
命运分岔,心里死去多年的花草又开始发芽。
不久后,姐弟两人在文明中心的广场上碰面,他们等着那位邀请他们的掌权者,但掌权者太忙,他们等了很久,直到傍晚,才等到一位年轻的掌权者出来接到他们。
“有点忙,来晚了,我是言威。”
两个小孩对这位掌权者的印象都非常好,笑盈盈的、和蔼的叔叔。
季水风长叹气,带着些释然的笑意:“我和山月住进言威家的时候,沉皑还来帮我们拿东西。”想起一些好笑的往事,她没忍住笑出来。
言不恩疑惑:“那会儿我在做什么?”
季水风揉了揉她的头说:“那会儿你还没出生。”
言不恩不满意这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