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觉得快要踹不上来气了,脸胀得通红,眼前一阵发黑。舟之覆力气不大,掐着他一时不能直接了结他,却又一直处于一口气有一口气没有的状态,比直接死了还难受。
这样下去不行,亡灵太多了,这密闭的仓库空间里几乎快要人挤人,就算这些人站着不动,想要拨开他们都需要时间,何况这些亡灵还想杀他!根本来不及等他靠近舟之覆。
时咎朝舟之覆吼道:“舟之覆!你抓着何为没用!”
舟之覆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看挺有用的啊,我这不正欣赏你们想弄死我又毫无办法的样子吗?”
舟之覆多少也有些无赖心态,普通的说辞根本对他无效,除非打死他,否则打个半残他也依然死不悔改,这恐怖的韧性倒是一件麻烦事。他会在意什么?
有了!
时咎眼前袭来一只手,来不及反应便被沉皑抓住,“咔嚓”一声当场拧断。
时咎大喊:“你想当掌权者,但你想过你就算成功了,也依然没有实权没有!言威不可能给你权力的!”
哪知舟之覆非常平静地点头说:“我知道啊,哎呀你懂什么,我说了就是玩。”
不对!
时咎踹开了俯冲过来的亡灵,往后退了一步恰好撞上沉皑的背,他低声说:“怎么办?”
他们被困在亡灵大军里,要么另辟蹊径,要么耗到季水风和季山月过来。
就在这时沉皑出声了,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没事,有的人努力一辈子都那样,跟别人随便玩玩一样,他不这么说也没别的办法。”他说的音调很平常,就像只是为了说给时咎听一样,然而这句话还是原封不动传到了舟之覆耳朵里。
舟之覆一下就愣住了,连掐何为的手都忘记再用力,而是瞪着眼睛看沉皑,片刻,他歪了下头,无声抿唇笑出来,这笑越来越夸张,越来越明显,最终爆发成一长串癫狂的颤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啊啊——!!”
他的笑声炸得何为两只耳朵都在耳鸣,听不出那是自己听觉出了问题还是舟之覆笑到声带都快要撕裂了。
舟之覆笑得几乎直不起腰,还要靠束缚着何为的身体来支撑自己的重量。
不多时,他笑够了,一只手抹了把自己满脸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愧是你啊沉皑,天之骄子,哈哈哈哈哈天之骄子!”
他总认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一个人的就是他的敌人,所以他对沉皑了如指掌,同样沉皑也对他了如指掌,在这么几年的针锋相对里,沉皑是绝对知道他最痛的点在哪里的。
舟之覆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颤抖的声音,但是音色里细碎的兴奋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他咬着牙,换上了阴沉的面容,恨恨地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虚伪的正义。”
随着几声闷响,亡灵彻底踏平了仓库里最后一只纸箱,无数的脚步踩在上面朝两个人扑过来,又被全部掀出去。亡灵大声嘶吼,几乎淹没舟之覆的声音。
舟之覆又一把死死掐住何为,何为倏然张嘴,想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破碎痛苦的呻吟。
快死了,快呼吸不过来了!
第80章摇摇欲坠水上舟
舟之覆靠在他耳边,不知道是在对他说,还是对谁说,他声音的每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知道吗?我的父亲是个商人,而且就是你们最讨厌的那种会为了多赚点而耍心机的商人!”
“嗬嗬——”何为努力挣扎,但换来只是舟之覆更用力的死掐。
“他从来不会对别人开放意识交流,别人都觉得他虚伪,但他只是想赚钱而已。没人会主动靠近他,他就觉得,是不是因为他的权力不够大?如果可以在文明中心工作,会不会改变别人对他的看法?”
亡灵堆积在一起,甚至有的亡灵爬到半空从头顶去偷袭,沉皑微微躬身,在亡灵纷纷跳下来的瞬间闪身出现在他们上面,垂直降落冲下来踩碎他们的身影如同碾碎一滩齑粉。
“但是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努力?要我替他完成心愿?你们说,有多少父母会把自己未完成的心愿交给孩子,让孩子替他们完成?”舟之覆说着,他低头看向何为已经发紫的脸,微微松了些力道,瞬间何为猛呼吸一口气,他露出笑容,接着轻声说,“再美其名曰:传承。”
“家族的传承,血脉的传承。”他在笑,但那笑脸很快又变成哭,他“呸”了一声说,“人类的文明在宇宙里短暂得连须臾都算不上,还自大地妄想自己的种值得传承?”
时咎横扫挥出去铲飞了面前一大群,但是没用,新的在三秒之内就把空缺补上来了,无穷无尽。
他们不能这么耗着!季山月到底什么时候来。
“他告诉我,如果我不能在文明中心工作,我就是废物,我就对不起他的基因,他看不惯我,觉得我一无是处,不会做生意也不会讨好人,他一辈子都在告诉我,成为一个有权力的人。”
何为努力想出声,但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嗓子像扭曲的通道,他很想说,别人不尊重他从来不是因为他没有权力,而是因为他不够坦诚包容!
“直到我发现我可以召唤亡灵大军,我就……”
“嗤——”他轻轻地模拟着这声音。
“把他杀了。”想到这个,舟之覆觉得很轻松,因为他还能记得当时召唤出亡灵大军时,他父亲惊愕的表情,好像有一瞬间的狂喜,但那猛烈的狂喜很快又被更深的悲怆代替。
“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他不被人喜欢真的是因为他没有权力,所以从小就想到文明中心做点什么。”说着,他的目光愤恨地投射在沉皑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积怨已久的事,“我在起源实验室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安保。”
“一步一步,每天都在想怎么可以做到更好,可以坐到更高,从安保到记录师,到实习操作员,一步都没有落下,每一步都拼尽全力,但是你……”他看向沉皑,眼神里有些悲哀、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