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能喝粥了。小喜是我的新妹妹,长得和阿娘一样好看,老朴说,小喜以后就住在黄沙置,还说小喜是堡长和阿昌用命换回来的,以后肯定能长命百岁。”
小凑低下头,大滴大滴的眼泪滚滚落下。
董天心注意到小凑今天穿了一身不合身的黑衣,鞋子也是黑色的。
“你的衣服——”
小凑飞快抹了抹脸,扬起头,“今天是阿昌和堡长的葬礼。老朴说,要好好送他们一程。我还要去帮忙,董姐姐再见。”
董天心送小凑出了门,重重呼出一口气,回头——
芒昼不知何时恢复了人形,直直坐在床上,瞳色漆黑,面色雪白。
黄沙堡的葬礼很简单。
时间选在日夜交替的黄昏时分,据说这个时间,也是生死的交界线。主街中央小广场堆好了柴垛,堡长和阿昌的尸身放在上面,浇上火油,待吊唁结束,火葬,骨灰洒入茫茫大漠,他们二人将永远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
吊唁的流程更简单,没有香、没有鲜花、没有纸钱,每个人上前撒一抔黄沙,鞠躬,结束。
今天的黄沙堡都很安静。能听到风吹过烈烈旌旗,兵卒的刀鞘擦过破损的藤甲,细细的黄沙洒落地面。
老朴抱着小喜洒下了第一把沙,然后是皮皮荣、二南、石九,小凑——
小凑在阿昌旁边放了一根树根,粗糙地削成了手臂的样子。
“阿昌的刀法最厉害了,阿昌不能没有手,这只手是我和石九一起做的,阿昌以后就用这只手拿刀吧,一定和以前一样厉害。”
有人哭出了声,更多的人哭出了声。
所有人让开了一条路。
芒昼穿着一袭黑衣,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长长的黑发披散着,发尾泛起晶莹的白光,白昼的脊背很直,脚步很稳,明明没有脚步声,却又重若千斤。
他登上柴垛,单膝跪下,手掌泛起清澈的光,轻轻拂过阿昌的身体,阿昌脸上的伤消失了,手臂生了出来,再拂过陆堡长,陆堡长的头颅恢复如初,甚至连二人的表情都变得安详。
哭声响彻夜空。
芒昼跃下柴垛,双掌交叠合在额前,行了一个郑重安静的礼。吕午和左柏扭过了头。
董天心洒下一把*黄沙,风扬起沙子,眯了双眼,火辣辣的疼。
老朴投出火把,高呼:“尘归尘——土归土——万物有命——云散见月——魂去兮——魂去兮——”
陆堡长和阿昌渐渐被火光吞没,化为冲天的烟尘。
夜幕降落,黑云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