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要刺伤她,讽刺她,看着她平静面容露出痛楚,看着她还为他有情绪的起伏,仿佛她还是他的叶清澜,他也仍然还是她的崔景煜,他们还是在满山桐花里许下诺言的两个无知的年轻人,不知命运的险恶用心。
但她毕竟是叶清澜。
短暂的失态之后,她立刻又回到那个无懈可击的端庄大小姐的模样。
“如今已经时过境迁,侯爷显然也已经走出来了,都要在花信宴上解决婚姻大事了,我们再纠缠下去自然是冒犯。”她平静地昂着头,连牵着燕燕的手指也不曾颤抖一下,道:“好在当年的事我也已经忘了,请侯爷也忘了吧。我们各自约束好各自的人就行了。”
崔景煜的眼神都不是冷可以形容的了,一瞬间暗得如同乌云压城时的天空。
“好。”他连下颌角都咬紧了:“很好。”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也许是没来得及说,因为卢文茵迫不及待地找了过来,大概是为了找个由头的缘故,还带着几个夫人一起——虽然她并不知道叶清澜和崔景煜当年的事,但能减少崔景煜和别家小姐的接触总是好的。卢文茵看见他们只是在回廊上对峙,中间还隔个燕燕,心里以为真是为了燕燕得罪了崔景煜,叶清澜在护短的事,所以刚要笑着开口道:“侯爷……”
崔景煜并没有给卢文茵施展交际手腕的机会。
“我将在家中举行封侯宴,占一席花信宴,请夫人们通融。”他冷冷地道,半个身子都站在黑暗中,仍然英俊如同天神。
夫人们顿时大喜过望,一直以来,她们只敢朝魏禹山使劲,不敢对崔景煜下手。怕的是崔景煜年纪较长,不好摆弄,况且也冷面冷心,不像是愿意参与京中这番盛事的样子。花信宴从梅花宴至今,崔景煜一宴都没参加,魏禹山倒来了几次,说明魏家是有意在花信宴上定亲的。崔景煜的侯位虽然高,前途也更好,但女方家是要自矜身份的,只怕姻缘攀不到,平白丢了脸面,失了身份,也怕官家另有赐婚打算。如今他自己入彀,夫人们怎能不狂喜。
相比英国公的高不可攀,连花信宴参不参加都没个准信,崔景煜才是人人都有希望的状元郎。
“这样的好消息,咱们赶快去告诉长公主殿下呀,殿下知道了一定更开心。”有机灵的夫人立刻道。
卢文茵自然也喜不自胜,不自觉看向身后的卢婉扬,夫人们有忙着回去跟长公主报喜的,有在算三天后是什么宴的节令的,也有上来和崔景煜确认细节的。卢文茵最为热情,上来笑道:“三天后正是兰花宴,是大大的雅事,正适合侯爷办宴席呢……”
夫人们将他团团围住,崔景煜却似不经意般看向回廊的方向。
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燕燕离开了。
不战而逃,确实是她的风格。
崔景煜意兴阑珊,夫人们还缠着他要一个日期,连声说着:“得在年前相看呀,不然元宵节走百病的事只怕要耽误,侯爷你说是不是……”他也只是兴致缺缺地道:“我自有打算。”
第33章佳话
夫人们可不管崔景煜有没有定下确切的日期,立刻将消息传到了长公主殿下面前,长公主一听,神色微动,一面遣了人将崔景煜再传进来,一面问魏夫人:“崔侯爷是甲辰年生人吧?”
“是的,景煜是属龙的,正好比我家禹山大六岁呢,禹山是正月生的,他是十月生的,所以也没整六岁……”魏夫人恭恭敬敬,答得详细。
要是叶凌波在这,又要翻个白眼了——可见魏夫人蠢,官家正是忌惮魏家结党的时候,崔景煜在鸣沙河大破北戎人,斩杀北戎左亲王,杀了五万人,将北戎的重骑兵几乎全歼,这样通天的功劳,官家封侯都封得不情不愿,不是忌惮魏家和崔景煜勾结是什么?长公主作为官家指派来主持花信宴的宗室,自然是一条心,她偏张口景煜,闭口就和魏禹山作对比,说得如同自家子侄一般,简直是生怕官家不知道崔景煜少年时就父母双亡,十来岁就跟魏帅学兵法,视他们夫妻如同父母一般。
但魏家这样的功劳,长公主面上自然也不会现出来,只是淡淡道:“那确实也是该说亲的年纪了,耽误不得了。”
“是呀是呀,堂堂定远侯府,没有个女主人怎么成……”夫人们都纷纷附和。正如黔驴技穷的故事,魏夫人一入京自然是庞然大物,夫人们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既谨慎又恭敬,如今渐渐看清她的本体,知道这侯府夫人看似尊贵,实则对京中的勾心斗角丝毫不懂,于是也难免放肆起来,已经当着她的面开始对崔景煜下起手来。
要是换了个夫人,不管她有没有预备让魏乐水嫁给崔景煜,都容不下这样的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至少要让她们的试探落空,才算彰显侯府夫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