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裴陆戟每天都穿粗布衣在?军营后方的荒地耕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看起来?倒是?真像被磨平了?棱角,安分踏实地留在?军营里,任由秦相的人?差遣。
“大司马,其实你本为裴氏世家,又是?英国公世子,身?份高贵,又何必要来?到这种边陲困苦之地来?受罪呢?”
“光是?你先祖为裴家打下的功勋,就足够你子孙十八代吃穿不愁了?,在?陛下眼里,你们也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进宫谁不给你们姓裴的几分薄面?啊,又何必再为名利,委屈自己至此?”
宋敞偶尔会去军营后方的耕作地,看他劳作,顺便跟他说几句掏心窝的话,“说实在?的,只要你们姓裴的能够安分些,别干涉朝堂之事,想必丞相大人?也会给你们几分薄面?的,你就回京随便捞个清闲职位干干就行了?,何必做到这个程度?”
裴陆戟是?个文人?,有着文人?那种优雅到骨子里的矜贵自持,他一双握笔握剑的手在?这段时间里挥锄头、泡在?泥土里弄得粘满了?泥,长出了?厚茧,变得粗糙,可手型却依然秀美。
大多数时候,他都表现得雅自矜持,有区别于凡人?的高洁典雅的气质。
就连挥动一个锄头,做些泥腿子做的事情,都能将锄头挥得有别于凡人?,就像是?。。。天上的谪仙在?云雾间种植仙桃灵草一般。
面?对宋敞的出言挑衅,他只是?淡淡地一回眸,就又继续劳作了?。
可宋敞就是?最看不得这种自持矜贵之人?,他要不沾一片人?间烟尘,他就偏不想如他的意。
“大司马终日在?这里劳作,大概还不知道,今日军营来?了?两位贵客吧?”
“那可是?秦相费尽心思,找荆王借来?的人?。”
临晚时分,军营附近下起了?大雨,这是?一场入秋后下的最大的雨。
雨大得无法再耕作,裴陆戟只得淋着雨先回营帐修整。
路过一个新扎的营帐的时候,里头帘帐卷起,他轻轻往里落了?一眼,才?仅仅一眼,就又继续往前方他的营帐去。
今日立秋雨,阳气渐收,阴气横生,冷得颇是?彻骨。
回到自己营帐中的时候,才?看见?自己的那把漆木奔雷古琴已被摔折在?地,地上许多木头的碎屑,还有一并?被砸碎的茶壶茶盏,被弄得湿漉漉已经?无法再睡人?的床褥子。
他不由笑了?,见?他的帐帘外鬼鬼祟祟站着一个人?,把人?唤进来?道:“刘校尉,进来?吧。”
刘校尉唯唯诺诺地进来?,看着大司马稳坐在?一片狼藉中,端坐如松枝的样子,他就益发心虚起来?:“大。。。大司马。。。卑卑职只是?听命行事,还还。。。还望大司马不要。。。”
“宋将军让你做的?”他坐在?矮几前,见?被磕破了?杯沿的茶盏里还剩半杯冷茶,恰好他劳作回来?早就渴了?,便端起半杯破茶盏灌了?下去。
嘴唇挨贴着破损的地方,茶味的苦涩还微微泛了?丝血的腥味,味道,不怎么好。
他蹙了?蹙眉。
见?他蹙起了?眉头,刘校尉吓得魂魄都飞了?,慌忙跪下道:“卑职来?清,卑职立马就给大人?清。。。”
裴陆戟伸手拦住他,“怎可害你,在?你主人?面?前失职呢?我待会自己来?吧。”
“毕竟,我只是?需要多花点功夫清扫而已,而你,却有可能因此被主人?宰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