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底牌。都觉得拿出自己底牌的那一刻,对方便没有了招架之功。刘连庆很直接。直接拿出了当初雍盛帝给的密旨,命令刘崇禄去斩了刘赟勒后去伺候陛下。他有着绝对的把握。老太监在看到这封密旨后,一定会按照旨意的内容去做。没了老太监和刘赟勒的掣肘,他便能将堡垒之内的兵卒打造成铁板一块。老太监在看到那封密旨的时候愣住了。他太熟悉雍盛帝的笔迹了,所以他知道这封密旨是真的。“刘公公,还不去按照陛下旨意行事,难道你想抗旨不成?”刘连庆脸上充满不屑,因为这就是他和这老太监之间的不同。为了一个亡国之君的旨意去死,简直愚不可及。“晚了些。”老太监说完微微摇头。这让刘连庆狠狠皱眉,还未等他喝问出声。“若是今日之前拿出,咱家一定会去照做。”他取过搭在手臂上的拂尘朝前迈了一步。“但陛下新的旨意到了,所以晚了。”老太监的拂尘再次打在手臂上,抬头看了看天上有些刺眼的大阳微微一笑。“我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就连命都是。”这话,是他对身后屋子里的尸体说的。刘连庆和素美人死了,死在了老太监的拂尘之下。老太监看了一眼刘赟勒所在的方向,随后摇摇头转身离去。他的后背上,背着一个不算太大的包裹。非金银,也非任何珍贵物。而是一个婴儿,当初那个他从别处抱来冒充皇子的婴儿。他没杀刘赟勒,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距离这处堡垒四十里之外,有一个典型的农家村落。很小,很穷很破旧。村子只有不到二十户人家,靠着种田和狩猎为生。青壮近乎没有,因为青壮都被拉去堡垒参军了。老太监来到一户简陋的院子前停下,伸手取下身后用被子包裹的婴儿。他的眼内出现了一丝不舍。“你这个小家伙啊是幸运的,如果是数年前碰到你,你一定会成为太监的。”他笑了笑。“如果没收到新的旨意,我也会亲手杀了你。”轻轻在被子上拍了拍,他把婴儿放在了院门外的地上。伸手入怀,取出一本不算太厚的书册放在旁边,又把腰间的钱袋子取下一并放下。“这是陛下赏赐的钱袋子,是我最珍贵的东西。”“送你吧,权当对你爹娘对你的补偿了。”深深的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婴儿,老太监转身抬步。走了三步之后屈指向后一弹,那身后的婴儿立刻发出一阵阵哭喊之音。一道妇人的身影闻声从屋子里快步而出,而在发现院门处的婴儿时立马抱起哭了出来。孩子是她的。尽管刚出生没多久就莫名其妙的丢了。但母子连心,她认得这就是自己的孩子。老太监的身影从一棵大树后出现,看着喜极而泣的妇人抱着孩子走回屋子的背影。他再次微微笑了笑。“你是幸运的。”他说。“不用当太监了,真好。”身影一闪,老太监离开了这处小村子。他亏欠了人,所以他现在来还亏欠的东西。但他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所以他把自己最珍贵的两样东西留下。一个,是陛下当初赏赐的钱袋子。里面没有银票,但其内的银子也够这农户之家五年所用。一个,是他的武技修习法。如果可以,他真想看着孩子长大,亲自指点这孩子修成一身不错的武艺。不为出人头地不为战场征伐,只为强身健体不被人欺负就好。但他没这个时间了。帝王家给的饭碗不好端,所以他说。你是幸运的,能平平安安的长大生老病死。就是幸运的。不用当太监了,真好。他已经走到了太监的最巅峰,但如果能用一生平凡交换。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他没得选,但那小家伙有。从未救过人也从来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他,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救了一个。真好。他从小村子走出后,来到一处小山包站定。堡垒破了,比他预想被破的时间还要早。从帝都而来的皇宫禁卫军没有出城投降,因为他们还想要更多条件。但那些本就是西南本地被招揽强征之人,却是提前打开了堡垒的大门。而那些负责挖矿之人,更是不知在何时挖出了无数条通往堡垒之外的地道。里应外合。那些来自帝都的皇宫禁卫军死绝,来自西南的兵卒和挖矿苦力跪地投降。他没看到刘赟勒是否身死。但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死也活不长。他看着那些跪地投降的西南百姓,嘴角出现了一丝笑意。,!“真好。”他再次这样说。没逼着人去送死,也是救人的一种。如今大局已定,季幼苓没有屠杀这些俘虏的理由。那个小家伙的父亲,估计也会在不久就会回到家中。都活着,所以好。从未救过人但变相的救了很多人,所以这种感觉真好。他转头,不再去看那堡垒一眼,转身朝着定远的方向而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他也有。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再杀三个人。第一个要杀的,叫季宝盖。他救了人,现在要杀人。所以他心里再无负罪感,要杀的三个人里有两个他没见过。唯一见过的,就只有当初季博常身边的家奴季宝盖。现在就在定远。执掌着让人闻风丧胆的纠察司。他感慨的同时也有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因为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活着本就是最痛苦的折磨。轻松则来自这种折磨就快得到解脱了,更重要的是,他这次要杀的不是他内心抗拒之人如果陛下让他去杀的是季博常,他也一定会去照做。但他心里一定有着来自本能的抗拒。因为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心里生出了一种让他每次想起都要跪地忏悔的念头。这天下交给季博常,比在陛下手里更合适。因为他能让更多人活着。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呢?:()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