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先忙去了,今日多谢你。”李净捂着头转身就想走。
“大人。”柳砚忽然又叫住她,她转过身看着他。
因方才兴许是悄悄哭过,李净此时眼睛虽然全无泪意,而鼻尖却是通红,他道:“大人可以先去整理整理,若是让小六他们看见了,会误以为是我欺负了大人。”
说罢,柳砚指了指鼻尖位置。
笑话!她堂堂幽州通判,怎么会被一个毛头衙役欺负?瞧不起谁呢。
“如何呢?”李净轻轻蹙起眉头,指着天,道,“我被这天儿冻着了,不行吗?”
说完她便离开。
柳砚抬头一看今日的天儿,碧空白云,初冬的日头温暖和煦,风光无限,男子嘴角渐渐浮起一抹浅笑。
……
衙署内,窦唯一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一看到她来了,眼睛一瞬间亮起来,窦唯一忙拉着她过来。
“你跑到哪儿去了?”窦唯一焦急道,“我跟你讲,边境现在已经打起来,小六他们现正在安置城中慌乱百姓,你同我去从城中选一些身强体壮的青年充军。”
“这么突然?”李净不免惊诧,白无秦今早送来的圣旨,下午就打起来了。
幽州本处偏远之地,守城军一拨派去前线支援定安军,余下的不足以稳妥护城,城中人丁相比其他城池算是稀少,如今要在短时间内找着人更是难上加难。
蛮族人多疑狡猾,此次大军十万,定安军虽骁勇善战,也才不过其一半不到,勉强稳于前线,但蛮族定会兵分两路,一路直击幽州,将大魏先撕开个口子,他们得保证幽州能支撑到援军来到。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跟我走。”窦唯一二话不说便拉起李净就往衙门外奔去。
纳军的告示在午时便已张贴,三个时辰过去,竟然一队人都凑不齐。窦唯一此时带着李净正挨家挨户的上门拜访,他起初还是劝说,各种利益好处以作赏赐,发现软的不行,便上强硬的,导致敌人还未打在这,城中上下便已乌烟瘴气,事先安抚好的百姓再次闹了起来。
按理说,城中强制服兵役是为国分忧,百姓就算不舍亦不会如此强烈抵制,但幽州百姓常年受蛮族士兵隔三差五的干扰,轻则投羊杀牛,重则杀人放火,委实恐惧蛮族。
加上衙门中的衙役正忙着布置城池的攻守布局,带出来的衙役只有零星几人,百姓闹成了一堆,李净如今一看着盛况,实在无计可施。
幽州城中,大多老弱妇孺,家中若是有正值壮年的,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全家性命皆系于他一人之手,各说各的理,各诉各的不容易。
“大人,我老陈活了大半辈子,就这么一个独苗,这细胳膊细腿的,万万不能去送死啊!”
“大人,我还得娶媳妇呢,不能那么早死了!”
“就是啊!”百姓纷纷附和道,“上京城那么繁华,陛下为何不多派些兵前来支援?”
百姓们众说纷纭,狭隘的男子在反抗,偏私的老人在担惊受怕,胆小的妇孺在哭泣,一片慌乱,一切看起来都乱糟糟的。
窦唯一忽然躬身下跪,手贴于地,磕下三个清脆的响头,一起身额心的红印显眼万分。
李净站在他身旁,跟着他跪下。
世上万物生灵,同样生而为人,却有不同追求,有人立志收取关山五十州,是为护家为国,有人心之所向青云宫阙,安得广厦千万间,是为心怀天下,亦有人守小家寻桃源,是为悠然自得。
老师曾告诉过她,人皆有自己心中所追寻的道,或大或小,皆是他们的选择。所以,窦唯一是说服不了他们的,大是大非面前,为护一城,也只能由窦唯一这个一城知州来做这个恶人。
“我知道你们有难处。”窦唯一开口道,“但我既为尔等的父母官,便有守好这一城的职责,两军现已打了起来,不出三日便能打到幽州城,援军,也要我们先撑得住他们过来,国难在即,家破亦更待何时,我窦唯一平生未求过你们任何事,今日便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三日,我给你们三日的时间考虑。”
“三日后,若人还是不够,那便直接上门抓吧。”
窦唯一说话此话,深深伏地叩拜,知州做到这个份上,若要守城,便要被自己守护的城民记恨,反之,城将摧,血流成河,大厦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