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赫只淡淡地道:“张季生死了,猝死。”
方顺清有一瞬间的错愕,她需要把思路跳转过来,跟上萧景赫的,“什么?谁死了?张季生?”
萧景赫站起身,“他母亲不想领回尸体,我们已经征得她的同意,明天火化。”
方顺清维持着错愕的表情,直到萧景赫走到门口,说道:“我可以看看他吗?毕竟夫妻一场。”
萧景赫微微颔首,阮晴道:“我带你去。”
走过长长的走廊,打开了停尸间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很阴冷,正中间放着一个不锈钢的台子,旁边是一排排的冷冻柜。
阮晴拉开其中一个,拉开尸袋的拉链。张季生的尸体静静躺在里面,脸上结满冰霜。尸体已经轻微腐烂,脸部皮肤犹如被虫啃噬过,皮肤剥落,像腐烂的苹果。
方顺清低着头,眼睫毛不停地颤动,身体止不住的发抖。她与他一起生活了六年,曾经鲜活的人,如今躺在冰冷的袋子里。
耳边响起阮晴平板无波的声音,“张季生死了,郝井元也死了。”她在陈述一个事实。
方顺清却觉得她在讽刺,“在我身边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你是想这样说吧。”她转身看她,周身竖起盾牌,盾牌上还带着刺,“我已经习惯了你们看我的目光,当我是异类。”
“没人当你是异类,是你自己这样看自己。”阮晴拉上尸袋的拉链,推上柜门,“是你在男人身上寻找存在感,你觉得你的父母眼里只有方顺柔,你想抓住他们的目光,可你拼尽全力也抓不住。
有一天你发现,你长得很漂亮,很吸引男人的目光,你狂喜,你高兴,你找到了存在感。你打扮自己,游走在男人之间,你喜欢看他们为了你争风吃醋,你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可惜,人都是感情动物,你动了感情,付出了身心,却没有得到那个人的珍视。你只好求助你的父母,利用你母亲的柔软,慰藉你的身心。
回到家后,你知道你仍旧是家里不被珍视的。你离家出走,你想借此吸引父母的目光,尤其是你母亲的,在她照顾你的一个月里,你对你母亲的依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你想让你母亲仍然那样照顾你。
可是你的离家出走并没有达到你的目的,反而让你的父母对你更加失望,他们死心了,不再管你。你越发的变本加厉,你想抓住更多的目光,你开始放纵,跟不同的男人约会,跟他们发生关系。可越是这样,你越感到空虚,你想拿什么东西填满,可你环顾四周,没有什么能拯救你。
医生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你浇醒,你不能再放纵了,你有了孩子,你是个母亲了。你第一次感受了生命,你想把她生下来,这是你的骨血,是跟你最亲近的人,你能从她身上得到慰藉。头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给孩子找个父亲,于是,你找到了张季生。
张季生包容你,当孩子是亲生的,你忍受着他的一切。可是多年在男人之间游走的习惯已经印到了你的骨子里,你想看张季生为了你发疯,你故意在他面前提孙双民,你刺激张季生,借以得到他更多的目光,他的占有欲对于你是一种享受。
可你没想到张季生会打你,他打的越狠,你跟孙双民的联系越频繁,你就越要刺激他,你要折磨他,折磨自己,这样你才会觉得,你还活着,还有人在意你。
如果一直这样,你会跟张季生相互折磨下去,可他们去了你的单位,让你丢了面子,他们让你想起在学校的日子,你要离婚,哪怕打官司,也要离。”
阮晴每说一句,方顺清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好像自己的人生都被她见证,她就像方顺柔那样,远远看着她,看着她挣扎,看着她沉沦。
方顺清颤着声音,“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她好似能窥见自己的内心,甚至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地方,她都能一针见血的指出。
她是心理侧写师,最擅长分析人的心理,她能从蛛丝马迹上洞察人心,了解他们甚至他们了解自己。
阮晴:“我是警察,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你逃不掉。”她的眼睛里犹如卷起龙卷风,将人毫不留情地卷入。
“我要离开这!”方顺清转身朝外跑,谁想被一个破警察在停尸间里窥探内心。
阮晴上前几步,捉住她的手腕,“告诉我,13号你到底在哪儿?”
方顺清想逃脱,可是阮晴的手犹如两把钳子,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她的精神濒临崩溃,“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大喊,希望有人来救她。
停尸间的门突然打开,萧景赫冷着脸出现,她分开阮晴的手。
方顺清大口喘气,汗水打湿了头发,她害怕看到阮晴,她想往萧景赫的身上躲。
萧景赫后退半步,“你可以走了。”
方顺清瞪大了眼睛,她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前一秒还因为被窥见内心而震怒,现在又让她走,她几乎能听到内心的叹息,它说如释重负。
萧景赫:“羁押时间到了。”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一直关着她。
方顺清不确定地问:“真的?”
萧景赫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顺清试探地迈出脚步,没有人阻拦,真的可以走了,她健步如飞,穿过长长的走廊,跑向透着光的地方。
阮晴靠着停尸间的门框,盯着她,她的背影写着两个字——快逃!
萧景赫低声道:“为什么刺激她?”
“我想攻破她的防线。”结果功亏一篑。
……
方顺清上了出租车,仍止不住的发抖,司机以为她太冷,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方顺清抖抖索索地摸出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在响了三声后,电话被接起,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