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可听出你话里有话来着了。”那位顾家独子侧过头看向爷爷,自讨没趣似的:“我可不信你了。”顾念挺来气的,从小爷爷就爱给他讲关于异世界的故事,也是他年纪小,导致他坚信世界上除了人还有妖,甚至神族,以及万物堕落归于魔族。那是一个有大妖的世界里,山川也不是山,那是鬼谷,夜间有雾缭绕,恶妖藏在人世的密林里伺机抓人百般折磨,青筋獠牙叫人再不能归世。这些奇闻令他在夜间也非要扯住爷爷的长胡须,要爷爷留在他的小房间里,牢牢抱住了才能入睡。再大一些,爷爷告诉他那个世界和人世实际上没什么区别,人分善恶,妖与神甚至是魔也是如此。两年前顾念哭哭啼啼抹着眼泪也不愿离开爷爷身边,却也拗不过父亲的执着随着进了城市,他的确受到了更好的教育。某次上课分享身边稀奇的故事,他提起了大妖的世界,而教室里没有人相信他。“顾念小朋友,”讲台上的老师扶着眼镜:“叫你家长明天来一下。”被好一番嘲笑教育的结局是他随大众妥协了,也接受了所谓的真理科学。顾念伸手截住几片雪来,说“你那是封建迷信。”“我那是事实”顾老慵懒地吐了个烟圈儿,“阿念,你真该去醉年街一趟。”后将烟杆放下置于一旁茶几上,站起身抖落大褂上的积雪预备进屋。他起身时顾念能听见一阵铃铛响,在雪地里脆生生的。顾爷爷跨过门槛时回头嚷嚷:“是不是封建迷信,你去考究。”“巧了,那条街我每年都去。”不是讽刺,是事实。他的确要去趟醉年街。那和年前归家一样,是不可少的习惯。顾念将手中的雪捏在拳头里,觉着爷爷越来越不靠谱了,或许改天该给他普及一下什么是相信科学。从顾家小院再走几里路便是醉年街,那一开始好像是什么人卖酒的,酒香醉人,家家户户过年都想来点儿,就成了年前必逛的地方。后来买卖的人多了,各不相同的货也多了,成了一条置办年货的街。有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在母亲的凝视下顾念穿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袍子。挺难受的,胳膊抬着也沉,他不怕冷但怕热。顾母开始收拾要带上街的钱和找零方便的硬币。顾家院子门口是开着的,外边挂着两个纸糊的红色灯笼,里头没有烛火。门口对面是另一户人家的墙壁,盛夏时节上边盘着的爬山虎早没了,寒冬里只有秋季垮掉的枯黄茎叶。茎叶里安了盏现代路灯,若在夏季,看起来就像从爬山虎里长出来的一样。夜幕还没降临,路灯也还不会亮。人们制造的灯可是准时准点的乖巧。“路灯亮了,有东西来,灯笼才会亮。”这是记忆里爷爷讲给顾念的。那时候顾念还不信,每天从黄昏开始等,坐在台阶上有些困了,打了个盹儿,再抬头灯和灯笼早亮了。顾念低头看看手表,过了会才抬头继续望着人造灯。他不知道凭什么灯亮了灯笼才亮,也摸不准什么东西会来。路灯到了年前这几天总会不定时的亮,连村口管电的也解释不清楚,也没怎么干扰到生活,人们便当是电路故障,由的去了。现在母亲还在收拾打点,父亲还没回来。他也算是闲着找点事儿。像小时候一样等待着,嘴上说着“幼稚”,最后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地放在了灯上。雪也还是那样下着,纷纷的雪没有搅乱他的视线,就是视觉和自然光线有点儿模糊起来,少年却不敢揉眼睛,人造灯在这个时候亮了,该是通电了。他抬起头想看看自家灯笼。恍惚间,他见着两个小小的会动的物件,像飞蛾那么大,不,不是飞蛾,是红色的一小团,长条的戴高帽似的,一前一后,举着什么亮黄光的东西。没准儿也是个灯笼。它们轻飘飘的一跳一跳飞近了。红团一起停靠在木质灯笼檐上,其中一个将亮黄光的物件往灯里一扫。“叮铃~”得,像游戏里角色甩二技能似的,灯笼一下亮起来了顾念倒是被惊到了,视线跟着红色的一团移动着,又见红团往回一拉,像收回了什么似的,灯亮了,它举着的光点也消失了!两个红团转过身又腾空飞了起来,停靠在另一灯笼檐上,还举着亮光的那只红团做了和刚才一样的举动。而在它们返程途中,顾念清楚地感觉到了它们的视线,听见了两声小孩子的轻笑。之后那两抹红色就迅速地没进了附近的树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