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往日空无一人的码头上,眼下沾满了力工。
一艘约有两层楼高的船只停靠在码头上,那些身穿褐色短打的力工正从船上一袋一袋的往下扛着货物。
那些恼人的声音便是他们扛着货物喊的号子声,沈之禾无奈叹了口气,拉上窗子,绕过屏风瞧着沈之安睡得正香,抬手为他掖了掖挣开的被角,揉了一把阿黄的脑袋,这才回到自己的床上。
外头的声响不绝于耳,沈之禾再无半点睡意,倚靠在床头,似乎每年春日化冻后,红叶镇的水路通后,码头上的活计才会开始,她翻了翻自己的记忆,这些力工的午食似乎日日都是自己带着,天气不冷不热还好些,若是天寒,他们是吃冷饭,那倒是还好兑些热水也能吃,若是到了夏日,那吃食捂在食盒中,早便馊了,时常有人吃不上饭,日日到阿爹的面馆中吃上一碗素面。
天边日头渐渐升起,温暖的阳光洒落在整个红叶镇,微风拂过,柳枝轻扬,沈之禾提着一只水壶站在门前,替前些日子刚种下的菜苗浇水,忽而身后传来阵阵骚动。
她扭头望去,原是王二娘手中拿着一只竹篮朝鸡圈走去,因着王二娘这些时日日日都是定时定点的喂鸡,立在架子上昂首挺胸的公鸡还不待她靠近,就扑棱着翅膀从架子上一跃而下,踩在母鸡的背上便朝王二娘跑来。
惊得那母鸡发出一声鸣叫,扇着翅膀便朝一侧飞去,整个鸡窝乱成一团,恰巧沈之安揉着眼睛推门而出,阿黄听着院子内的动静,霎时竖起尾巴,顺着门缝便钻了出气,飞快从沈之禾身侧越过,直直朝鸡窝跑去。
人立而起,用两只前爪扒拉着鸡圈的篱笆,乌溜溜的眼睛瞧着正在抢着吃食的鸡,瞧着那公鸡因欺负母鸡被王二娘扇了一巴掌,阿黄竖起的尾巴不停地打着转,抡在王二娘腿上,多上还有些痛。
那模样瞧着多少有些幸灾乐祸,沈之禾无奈摇了摇头,转头望向正在洗漱的沈之安,“安安,朝食在灶房,吃好过后,扈娘子送你去学堂。”
闻言,沈之安点了点头,用沾了井水的帕子在脸上一抹过,微凉的触感惊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瞧了眼盯着鸡窝看热闹的阿黄,他快步往灶房赶去,自打搬来这味仙居,便再未让阿黄进过灶房,它如今找着机会就往灶房钻。
那日它趁着几人不注意钻入灶房,将沈之禾卤得肥肠吃得干干净净,到现在还未将第二份肥肠卤出来,此后几人便时刻防备着它。
这不沈之安前脚刚关上灶房的门,后脚阿黄便跑到门前,扒拉着木门,不停地发出呜咽声,那模样瞧着好似几日未吃饱,实则它日日都吃不少。
浇完水的沈之禾,将手中的水桶放到院子的角落,快步走到灶房前,一手按住阿黄的后颈,一手推开灶房门,“劳烦娘子将桌上那碗鸡蛋羹端来。”
“可是阿黄等不及了?”扈娘子笑意盈盈的嗓音顺着门缝传来,不过片刻,她便端着碗,递给了沈之禾。
沈之禾接过碗,松开不住挣扎的阿黄,领着它朝先前给它搭好但从未住过的狗窝走去,一路上嗅着鸡蛋羹香味的阿黄,不停地叫唤着,她才将鸡蛋羹倒入阿黄的食盆中,它便迫不及待地扭着身子跑了过去。
瞧着它吃得正欢,沈之禾端着碗回了灶房,先前她站在门前瞧了瞧,沿河边摆了不少卖吃食的摊位,如今这码头不仅有搬货的力工,还有往来的商人。
大约有一月未出新的菜色,沈之禾琢磨着不如今日上一道新菜,这样便能勾住往来食客的胃口,她翻着今日阿婆送来的蔬菜,忽而眸子一亮,大约是春日了,外头的野菜长了不少。
那菜篓子中不单单有寻常家中种下的蔬菜与蘑菇,竟还有不少春日常见的野菜,比如香椿,韭菜,还有几颗个头极大的春笋,沈之禾心中欢喜极了,又去瞧了眼郑屠送来的肉食。
“小娘子,郑屠与我说今日他堂兄网了不少鱼,先前听你说想要河鲜,便送了不少来。”瞧着沈之禾因竹筐里传来的声响,而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扈娘子笑着提醒。
闻言,沈之禾快步走到竹筐前,抬手将那竹筐掀开,只见那猪肉上头还摆着一只细密的网兜,因送来的时间不久,那网兜中的河鲜还是活蹦乱跳的,她提起网兜,一边掂量着重量,一边瞧着里头分量不少的河鲜。
入目便是一条个头极大的鲢鱼,正在网兜里不停地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将里头的
小鱼挤得不停地甩着尾巴,沈之禾招呼着扈娘子提来一桶井水,倒入木盆中。
她解开网兜将那些鱼倒入木盆中,瞧着盆里一条鲢鱼,三条鲫鱼,沈之禾万分欢喜,如今河水清澈不如后世那般污染极重,这鱼全然野生靠着自己在河里吃小鱼为生,与后世人工饲养的自然不同。
正巧前些日子让扈娘子做了不少豆腐,正巧鲢鱼头可以用来炖鱼头汤,身子用来红烧,这条鱼瞧着估计得有七八斤,炒下来估摸着也就一大盘的量,显然只能限量出售了,今日暮食便炖个鲫鱼汤,刚巧给之安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