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气暖和些,我便教你。”陆今屿放下手中的杯子,瞥了眼脸色极差的吴永,弯下腰将身侧的沈之安抱在怀中,不过几日未见,这娃娃又增了不少分量,他捏了捏沈之安肉乎乎的胳膊,偷偷瞧了眼沈之禾,觉着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开口道。
“小吴郎君说笑了,您是我味仙居的常客,自然是要让您感受宾至如归的服务,怎会有疏离之意。”沈之禾瞧了眼玩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取过两只干净的瓷碗,各舀了一碗飘着油花的鸭汤。
“先喝碗汤。”她将瓷碗放在两人面前。
吴永顺着她的动作望去,这才发现放在陆今屿跟前的瓷碗,竟与旁人所用不同,虽也是白色的瓷碗,但他手中的碗,碗壁上雕着一只黑色的猫,显然是沈之禾特意为他准备的,想到此处,吴永手背青筋暴起,双拳紧攥,匆忙说了句告辞,便朝门外走去。
落在身后的陆今屿,手捧着鸭汤,瞧着他钻入人群的背影,眸子一眯露出愉悦的笑容,方才瓷碗上的黑猫是他故意露出来给吴永瞧的。
低头瞧着碗中的老鸭汤,汤汁色泽澄清,上头浮着一层金黄色的油花,浓香混杂着蒸腾的热气直直钻入鼻尖,陆今屿抿了一口,炖了半个时辰的鸭汤,味道香醇鲜美,才入口,饿了一日的肚子便得到了满足。
不过三两口便将碗中的鸭汤引尽,他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地瞧了砂锅一眼,才放下碗,沈之禾便替他盛了一碗米饭,又取过一只汤碗,舀了一碗鸭汤又舀了几块炖得软烂的鸭肉与菌子,递到陆今屿跟前。
“二位娘子,吃饭了。”将陆今屿的吃食取了盘子匀出去后,冲着还在后院的二位娘子喊道。
闻言,早便饿了的扈娘子抬脚便朝前头来,眼见着便要走到门口,这才发现王二娘站在鸡窝前正发着呆,她无奈摇了摇头,快步走到她身侧,“小娘子唤我们吃饭了。”
“娘子去吧,我无甚胃口。”眼下王二娘满脑子都是今日沈之禾同自己所言的断亲,她不是不知阿娘从未将自己当成人看,不过是觉得自己是养在家中的赔钱货,自幼自己便要洗衣做饭,后来去了林家,阿娘为了阿弟的赌债还要将自己卖给孙家那位浪荡子当填房。
可就算如此,她也是生养自己的阿娘,若是自己真与她断亲,旁人会如何看待自己,可小娘子待自己极好,她将自己从泥沼中救出,若没有她收留自己,恐怕这世间再无她王二娘。
她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环膝,脸颊埋在腿上,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的扈娘子,瞧着蜷缩在墙角的王二娘,叹了口气,她是孤儿,出生便被人丢在路旁,被镖局的老镖头捡回家,养父养母倒是待自己极好,她沉默着站在原地,有心安慰却实在寻到理由,心知沈之禾所言极是。
可大邺孝字当头,她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子女同父母断亲,父母尚在哪怕分家的都是极少数。
坐在桌前的沈之禾瞧着两人始终未来,她心头疑惑,站起身子便朝后院走去,才走到门口便瞧见扈娘子站在围着篱笆的菜地前,再往前便是蹲在地上的王二娘。
“二位是不打算吃饭了?”
话音一落,扈娘子扭头望来,点了点蹲在地上的王二娘,张了张嘴无声道:“正哭着呢。”
见此,沈之禾柳眉蹙起,快步朝王二娘走去,路过扈娘子时,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去前头盯着,自己同王二娘好好聊聊。
等到沈之禾走近,王二娘胡乱抹了把脸,抬头望向蹲在自己身侧的沈之禾,眼眶通红,“小娘子,阿娘虽待我不好,可她毕竟生养我一场……”
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沈之禾无奈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还是太着急了些,二娘子与自己不同,她是土生土长的大邺人,敢违背她阿娘来帮自己已经是很不错了,断亲一事是自己操之过急了,日后让扈娘子多注意些在铺子外晃悠的人便好了。
“二娘子莫哭了,今日是我着急了,忙了一日,总归饿了,先去吃饭吧。”她顺手将王二娘拉起,走到井边,从袖袋中取出一块帕子,打湿后递到王二娘眼前,“擦把脸。”
原本都打算若是沈之禾非要让她断亲,她便离开红叶镇,寻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用沈小娘子教自己的手艺摆个摊谋生,眼下好了,她又能继续跟在沈之禾身旁,心中欢喜,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便跟着沈之禾朝前头走去。
因着扈王二位娘子不敢与陆今屿同桌,沈之禾一早便将陆今屿的吃食匀出,端到靠窗的桌子。
大约是他觉着一人吃饭有些寂寞,顺手捞起了坐在自己身侧的沈之安,眼下一大一小正捧着碗吃得正香,尤其是陆今屿,今日饿了一整日,学着沈之安的动作舀了一勺鸭汤浇在米饭上,就着炖得软烂的鸭肉,不过片刻一碗米饭便见了底。